首页 -> 2008年第1期

岳飞、于谦两少保冤狱及其平反

作者:鸣 弓




  平反于谦冤案,势必带出一个难度更大的问题,即如何评价被英宗赶下台的景帝。成化十一年(1475)宪宗下诏为被废帝号的叔父恢复名誉,恢复帝号:“朕叔郕王践阼,戡难保邦,奠安宗社,殆将八载。弥留之际,奸臣贪功,妄兴谗构,请削帝号。先帝旋知其枉,每用悔恨,以次抵诸奸于法,不幸上宾,未及举正。朕敦念亲亲,用成先志,可仍皇帝之号,其议谥以闻。”上景帝尊号,恤于谦之冤,这两件事办得很得人心,《明史》赞他“恢恢有人君之度”,当是公允史论。特别是为景帝平反,年轻的宪宗显得非常大度,当初景帝上台不久,就废了朱见深的太子称号,剥夺了他的接班权。
  
  三、余论
  
  儿时看传统戏剧读小人书,习见的是俗谚所概括的两大题材:不是奸臣害忠良,就是相公闹姑娘。爱情题材的才子佳人,小小少年,情窦未开,并无多大兴趣;而政治题材的忠奸斗争,却常让我愤愤不平,疑窦丛生:何以忠臣老是斗不过奸臣?每见我心中的好人(忠臣)蒙冤被害,我义愤填膺气难消,恨不得去亲手灭了奸贼、大坏蛋!情绪化的童心又遇到一个解不开的难题,就算我“灭了”一个奸贼,可更多的奸臣依然层出不穷,生长茂盛,政治上得意,生活上舒泰,这究竟是为什么?
  迨年长阅世渐深读书渐多,始悟出忠奸斗争背后的制度根源。专制政治体制下,虽然也有法律、有言官、有监察纠错一说,但归根结底还是皇帝口含天宪一言九鼎,一个人说了算,以一人之是非为是非,以一人之好恶定忠奸。“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民思想深入骨髓的官员,老实的诚惶诚恐效忠国家亦即帝王,至死不渝;狡猾的时刻揣摩主子心思,投其所好,“应对称旨”,自然就成了最高的贴心人、好学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富有天下的帝王,让他不纵欲享乐实在太难,盖人性使然。大抵所谓忠臣,不外考虑帝王大业、国家长远利益乃至帝王身后名多一些,所以就会对帝王的短视昏妄、纵欲胡闹提出善意的劝阻,有的甚至不惜性命进行“尸谏”;而奸臣则极力迎合甚至启发诱导主子恣情享乐,玩出新花样,来点更刺激的,主子天天都在玩“开心一刻”,他们也可在利益共享中分一杯羹。从本质上说这是国家长远利益和个人眼前享受的矛盾,眼前服从长远,道理并不复杂,国家长治久安富裕了,还能少了你帝王家族的享受?问题在于,物欲迷心窍,只顾生前享尽快活,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享乐主义帝王实在是多而又多,适当节欲、体恤子民的帝王总是那么稀罕。缘此,所谓“治世”和治世忠臣得志的时段总是很少,而奸臣得道的时间总是很多。与忠奸斗争紧密相连的是“亲”谁“远”谁的问题。“亲贤臣,远小人”,当然是对天子的呼告,个中道理,简单得正如杂文家黄一龙先生所说的和“要吃饭,不要吃屎”一样,可是总有那么多帝王硬是要反其道而行之,以“吃屎”为乐事,于是“亲小人,远贤臣”反倒成了历史的常态。
  由于上述原因,忠奸斗争导致的历史冤案也就格外多。通常是,皇帝越荒唐,执政的时间越长,冤假错案就越多,当然,执政时间短,冤假错案也未必少。老是让忠臣蒙冤,子孙后代跟着遭罪,谁还愿意再做忠臣?国无忠良,有如房无栋梁,危险之极。所以,稍微有点政治头脑的帝王,都懂得平反冤案,以抚慰忠臣们受伤的心。推翻冤案,彻底平反,恢复官职,追谥美名,追赠更高的官爵,隆重祭奠亡灵,这种种哀荣和逝者其实是不相干的——一切他都全然不知;说到底这是做给生者看的:大家都来做忠臣吧,国家不会亏待你们的!甚至还常用褒奖敌方忠臣的办法来激励属下的忠诚,并借以美化自身形象。总之,平反昭雪是统治者基于自身利益所采取的政治举措。“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然而遗憾的是,忘性大于记性,不能以史为鉴的统治者总是瓜瓞绵绵,“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于是,这冤案和平反冤案仿佛就成了政治史永久性的主题词和难以跳出的周期律。
  可以从根本上避免政治冤案,防错于未然,或者可以强力及时纠错,不使其造成重大影响的机制,就是人类发明创造、运行几个世纪证明行之有效,并且越来越完善的政治民主制度。这,才是消灭政治冤案的希望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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