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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里泔脚的故事

作者:柳德米拉·彼特鲁舍夫斯卡娅




  负数
  
  有一次,定居于原汁北鳟罐头上的一朵海洋里的花(海葵)说:“我们老是坐着坐着。随便到哪儿去吃一顿晚饭吧。”
  听到这种厥词后,北鳟罐头甚至慌了神,并贸然说出:“去哪儿呢?”
  “嗯……我想要吃一点鱼制品。”
  刚好打从旁边游过的橡胶鞋底听到了这句话,她大叫了一声:“喂,狗鱼先生!这里有人想要吃您呀!”
  狗鱼先生因始料未及而气得脸色发青,并游近了一点。他的双角像是灌满了红墨水,身上的刺和瘤都凸了出来。样子真酷。
  海葵把身子缩成一团。
  “我来了,”狗鱼先生说。“我们的场子怎么样?什么样的分成?”
  海葵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祝节日愉快!”
  大家都觉得奇怪。狗鱼先生本来已张开了嘴,但海葵吓得脸色发白,并把身子弯成像做蔑视手势的形状。狗鱼先生转过身去,轻轻叫了一声,然后就浮上去了。
  橡胶鞋底说:“一切我们都弄得到,但并不是一切都对我们有好处的。这是一条定则。”
  
  一首未唱完的歌
  
  烟蒂老是在等一支香烟的电话。他说:“‘普里马’是我喜爱的牌子呀!”
  随后又说:“列宁格勒州在哪儿?”
  海蜇不知道。原汁北鳟罐头回答:“是在以色列。”
  烟蒂叹了口气:“我的第一任妻子是个正宗血统的犹太人。”
  他们就这样谈了一会儿,然而这时有一块香肠沉到他们旁边来了,她说:“你们好,近况怎么样?”
  烟蒂忘了等电话的事,开始向香肠献殷勤,嘴里说道:“我将给您拍照!”香肠嘻嘻笑着,直到狗鱼先生游来后宣布:“我真的是从鱼钩上把她这块腐臭的香肠救下来的。”
  原汁北鳟罐头说:“狼救了母马。”
  与此同时,骑在罐头上的海葵用手指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狗鱼先生一边用角发出威胁,一边与香肠一起离开了。
  这时一对烧焦的火柴唧唧喳喳地打从旁边掠过,她们唱道:“我第一次单独待在市中心!”
  “瞧,左面第三个就是我的妻子!”烟蒂活跃起来,“中间的那个以前也是我的妻子呀!”
  海参们把目光投向两根火柴,一点也弄不明白。他们的眼珠往上翻了。
  海蜇说:“坐着吧,你们没有学过负数。”
  海参们定下心来,并把眼睛藏到沙里去了。
  
  单身女人
  
  出现了一次偶然的相遇:一辆外号叫碟子的垃圾车停在岸上,闲呆着,而那时烟蒂正好离开海浪,也上了那一岸。
  碟子突然听到了烟蒂的声音:“怎样从1中得出积分?”
  垃圾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听到过“积分”这个单词,也许是从无线电里听到的,也许是司机这样骂人的。
  至少是在很久以前。
  怎样从1中得出积分——这就对啦!
  “什么?”碟子应答了一声。
  “‘天顶’踢得怎么样?”烟蒂重说了一遍。
  就在这时候,垃圾车里开始爬出一帮被大海和阳光吸引的人:纸袋、罐头、碎梳子、瓜皮果壳,甚至连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防毒面具也爬了出来,颤动长鼻子大声地擤起了鼻涕。
  “像往常一样,”垃圾车沉思地回答,“3比0,我们胜。”
  烟蒂说了声“哎呀”,接着就被一个小小的拍岸浪卷走,又回到了大海里,在浪头上摇晃起来,并且潜到下面去了。
  防毒面具却看到了水面上有一只海蜇,大声地说了起来:“钢盔,钢盔!战友!肩章、包脚布、长衬裤!全排准备毒气进攻!你呀,钢盔啊!我始终无法爬到你身上去!一首未唱完的歌呀!”
  海蜇吓得潜入水中,并立即就降落到了海参们身旁,而烟蒂还在从上面问:“他,这头大象,说些什么?眼睛大大的,自己却没有耳朵。”
  橡胶鞋底打从旁边游过时回答:“碟子他运来多么妙的东西。我自己在离开大足球运动时曾与他同行过一趟。这真是个安全的藏身之处!在那里待过的人都是淘气鬼。开心地赶路,一只脸盆老是唱‘我是你的人,我是你的人’。”
  
  棒极了
  
  骑在原汁北鳟罐头上的海葵有一次抓住和吃掉(按名单):一小片报纸,一小块从狗鱼先生那儿脱落下来的东西,一张包小灌肠的玻璃纸,以及一枚枞树的针叶。此后,原汁北鳟罐头与海葵一起久久地在海底打寒颤。
  “你怎-么-啦?”北鳟罐头颤抖得丁当作响地高声说。
  “这-这-这现象会-会消失的,”海葵一边颤抖着从紫色渐渐变成淡绿色,一边回答,“我吃了一枚枞树针-叶。”
  橡胶鞋底从旁边游过时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跳舞?”
  北鳟罐头费力地说:“我-我-们刚-刚吞下一枚针。怎么也消-消-消化不了。哎-哟-哟-哟。”
  “哎呀。你们这样是如坐针毡呀!”有阅历的鞋底明白了,“你们有酸痛感。”
  “哎-哟,”海葵回答。
  鞋底说:“在家庭里一切都是共同的,就连灾难也是共同的。正因为这样我才仍旧是个单身女人。”
  接着,她就形单影只地继续朝前游去了。
  
  碟子
  
  有一天,海蜇决定上夜间开放的图书馆去。她与蓝脚海蜇两人一起出发了。两人都背着背囊,牙齿上戴着牙托,脚上穿着履带式滑冰鞋,棒极了。夜间图书馆里有一个高水平的小组“猜旋律”在演出。小鱼们脱去了胸衣,在舞台旁尖叫。一对小鱼就在这里接吻(棒极了!)。一条小鱼老是挥着汗衫。蓝脚立即拿了一升啤酒、一本米洛拉德·帕维奇的书,在桌旁坐了下来,开始懒洋洋地朝四面看了起来(棒极了!)。海蜇也拿了啤酒、帕维奇的书,也坐了下来,开始懒洋洋地看了起来(棒极了!)。邻桌的两条戴无框眼镜的小鱼懒洋洋地四面观望着,与他们坐在一起的是一条穿白色高领紧身绒线衫的鲻鱼。
  “你上几年级?”蓝脚懒洋洋地问。
  海蜇同样也懒得不作回答(棒极了!)。
  戴玻璃眼镜的小鱼们坐在相邻的一张桌子旁,猛抽着烟(棒极了,棒极了!)。
  这时与他们在一起的穿白色高领绒线衫的鲻鱼突然站起来,朝大厅转过身去,挺出胸部,缩进肚子(90——60——90)。她就这样懒洋洋地舔着嘴唇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坐了下去。
  “鲻鱼穿白色高领绒线衫并不合适,”蓝脚活跃地说。
  海蜇懒洋洋地默不作答(棒极了!)。
  他们还这样寻欢作乐了很久。
  
  来吧!
  
  海蜇出现了情绪低落症,为此她开始只吃冰淇淋加煎土豆片,就着喝可口可乐,躺着看连续播放的夜间电视节目,然后睡到晚上八点钟。她在头上缠一件印有奥布宁斯克航线的连合字的旧汗衫,而且还随身拖着电话机到处走来走去。电话机开始响了。家里人——妈妈、爸爸、扎巴和查帕——陷入了抑郁状态,整天都在查是谁把洗衣机移开了。
  最后不知什么地方有样东西咔嚓响了一下,海蜇就放下电话机,漂浮出家,而妈妈、爸爸、扎巴和查帕就活跃起来,并把装煎土豆片的空纸袋和空可口可乐塑料瓶从家里清除出去。空瓶子哈哈大笑着冲进了用唱片伴舞的夜总会,而装煎土豆片的空纸袋则排成一列纵队,叫着“我们必胜!”到遥远的村庄去看望亲戚了,这房亲戚是由外号叫碟子的垃圾车每天送到那里去的。
  至于海蜇嘛,则有她的朋友,即海参们,按中国人的方法,把眼睛藏在袖子里并点头哈腰地迎接了她。
  
  XY
  
  有一次,一块香肠在大海里闲逛时看望了烟蒂,并说:“我想要照相。”
  烟蒂回答:“那就明天吧。”
  那块饱满的粉红色香肠坐了一小会儿。
  坐在原汁北鳟罐头上的海葵看到了香肠,突然活跃起来,并脱口说了一句:“投到我的怀抱里来吧。”
  他也真的大大地张开了自己的手指。
  “谁投入你的怀抱?”烟蒂问,“是我吗?”
  海葵想了一会儿后把身子缩成了一种表示轻蔑的形状。
  “要不然我也能拥抱她,”烟蒂继续说,甚至还跳到了原汁北鳟罐头跟前。
  罐头,即以前的北鳟,对烟蒂说:“别在意。当他嗅得麻醉时,他就老是胡说八道。”
  “来吧,来啊,”海葵一边无谓地重复着说,一边转动着缩成表示轻蔑状的身子。
  罐头解释说:“瞧,昨天有一只小甜面包在这里开快艇,洒出了汽油和诸如此类的各种东西,而我的亲人就像个吸毒者似的嗅得麻醉了,所以现在唠叨个不停。”
  橡胶鞋底打从旁边漂过时机械地纠正道:“应该说是‘中毒者’。”
  “来-吧,”海葵打了个嗝。
  “看到吗?”从前的北鳟大声问了一句,一边皱着眉头(从海葵下面)望着大家。
  “来吧!”海葵叫了起来,缩成表示轻蔑状的身子往下一沉,睡着了。
  
  XY
  
  有一次,海蜇一边准备考试,一边用皮鞋头在沙土上画线。
  海参们真的是一字不漏地盯着她的鞋尖看。
  橡胶鞋底正好从旁边漂过,并说:“我不知在哪里已经看到过这种东西,这是什么?”
  “我在解习题,”海蜇不大乐意地回答。
  “啊,我在墙上看到过这种东西!”鞋底猜到了,“在我们南布托沃的街上的一切东西上都写满了这些习题。所有的墙壁!”
  “这应该怎么发音?”
  “爱克斯和瓦伊,”海蜇解释说,“数学。”
  “当我踢大足球时,”原汁北鳟罐头插进来说,“我们暖和斯坦的人也全都是有学问的。人人都在围墙上做这种数学题。各种年龄的人!”
  烟蒂插嘴说:“对!真的是连小孩子也做呀!一个一年级学生不时地抽着我,自己在给自己加油,自己在电梯的墙壁上潦草地写这个爱克斯!多么着急啊!”
  “他们写字是为了将来能留有自己的痕迹,”橡胶鞋底激昂地说,“有朝一日,学者们从宇宙中飞来,挖开我们的土地,就会找到一切——瓶盖和墙上的这些字母!就会沉思的!”
  海参们抬起眼睛,也沉思了起来。
  
  狗槽
  
  众所周知,报刊是定期到达大海的,海蜇一家人也很有兴趣读这些湿报纸,的确是一片一片的残报纸。
  这一家人有一次读到,离狗槽湾(萨基市)不远处有一根排污管迸裂了。最强的拯救海洋的力量都集中到那里去了(据报纸报道)。
  于是,海蜇全家(妈妈、爸爸、扎巴和查帕)立即离家到狗槽湾那儿去了:去帮忙!
  海蜇推托要备考,就留下来看家。
  妈妈、爸爸、扎巴和查帕过了十天回来了,个个都胖得像小石墩。他们对海蜇讲了许多事:可惜你没有到那里去——这是一次联欢活动,所有的自己人,即腔肠动物,都聚在一起,这是一!吃得很多(瑞典式伙食),连续喝酒,彻夜玩乐,到处都有偷窃行为,查帕的手机就被偷走过,但人家还给了她:当地的头足纲弄不懂该怎么打。
  大家都在污水里洗澡,那里在查看材料,就在管口旁边。时而是啤酒厂里流出来的一股水,时而是澡堂里流出来的一道水,要不然就突然传来一条可怕的新闻:是直接从醒酒所里流出来的水!
  头奖授予啤酒厂的水流——因为它很爽口。新人奖授予幼儿园里流出来的一股清水流。鼓励奖因最佳啭鸣而授予解剖室舞台上流下来的直水流!
  大家都大骂醒酒所里流出来的那股水(为拙劣的现实主义和黑色的呕吐物),并且真的都朝它吐唾沫。
  
  一下子就打死
  
  海蜇的一家人——妈妈、爸爸、扎巴和查帕——心情很好地从“污水流入海水”联欢会上回来了,吻了海蜇,并且一开始谁也没有注意到折断的床脚、歪斜的抽水马桶和垃圾桶里的碎盘子,从他们动身那天起就没有人把那只桶拿出去过!
  然而,查帕突然说:“我不懂幽默,我的悬挂着的小饰物在哪里?项链上本来有一粒珍珠,是贻贝送给我的,真的是从他自己身上扯下来的,在哪里?”
  扎巴说:“我的计算机怎么会死机的呢?”
  “你怎么啦,海蜇,没教养的臭货!”爸爸大叫起来,“明白吧,你领来了满满一屋的这些海洋捐赠品。我们一走出家门,他们就上门了吗?我是看得出的呀!”
  但这时妈妈表态了:“是吗?!你自己呢?记得那次我到广岛去看望自己人的情景吗?我到了家,我说:你好!你却说:别大声说话,安静,那儿的沙发上睡着五个人。什么样的人呀!你的这些牡蛎极其可恶!桌子上还放着一只空的香槟酒瓶子!这是我的香槟酒啊!”
  爸爸马上唱起了一首令人不解的歌(好像是《我送给你装在香槟酒杯里的玫瑰花》),然后就去看也在大喊大叫的电视直播节目了。
  不过,小饰物不久就在一只旅游鞋里找到了。计算机里也突然出现了新的游戏“一下子就打死”。看来是有人忘记关机了。
  用一只糖果盒替换下那只折断的床脚。用绷带捆住抽水马桶,并用代用粘土把它粘补好了。一切问题都已顺利地解决了。
  海蜇也就满脸泪痕地回到了海参们的身旁。
  
  现债(在)
  
  有一次,外号叫碟子的垃圾车开到海滨上,并对自己的乘客们说:“泔脚公民!请别走散。很快将进行持兑和有趣的会见推土机活动。”
  然而,下了车的纸袋、瓶子、破烂儿,还有小电灯泡、报纸和杂志已经在迎风起舞,开始乱跑,(有些人)了解情况后,走进了大海。
  “喂,狗杂种,我们得求(救)了!”一只用过的阴茎套高兴地向邻近的瓶子和罐头大声叫喊,但这时他在海浪中遇到了另一些水手,即一些从前的阴茎套,显然服役已久,他们问:“你呀,我们的人在那儿踢得怎么样?”
  新来的那位立刻就一边向旁边吐口水,一边迅速地回答:“输掉了,操。”
  “什-么?”阴茎套老人听不懂了,“你搓什么?我们要淋湿你,你。”
  “我喉咙干了,”新来的阴茎套说,“现债(在)就要咳嗽几声。”
  服役两年的老兵,即用过的阴茎套们,还是马上就把他淋湿了。
  原来这现象在海里很寻常,那里都是这样迎接大家的:把人家淋湿。
  
  舞会
  
  有一次,橡胶鞋底游到深处,坐到沙地上与海参们结伴,并唱起了一首古老的俄罗斯民歌《一只猫高不及另一只的肚子》。与此同时,她还用脚踏拍子推波助澜。海参们惊慌起来,并把小眼睛遮住了。海蜇准备好游上去了。橡胶鞋底身不由己地时而用脚尖站起,时而用脚跟站起,时而干脆就用肋骨跳舞。
  狗鱼先生一边在旁边仿效,一边问:“为啥跳舞?”
  鞋底回答:“我在迪斯科舞会上搞出了什么名堂呀!始终不是单身一人!我们是多么好的一对!知道《墙背后的两只鞋底》这首歌吗?”
  狗鱼先生突然面色泛青,并问道:“我有过一块香肠,谁把它偷去了?”
  烟蒂回答:“我即使要到什么地方去,那也只是与海蜇同行。”
  海蜇立即就坐到电脑旁边去,并给男朋友К写了一封信:“这里有一位@邀请我明天到夜间图书馆去参加迪斯科舞会。我怕会闷得发呆pom.ru。”
  男朋友要通过进国际关系学校编制程序系学习的入学考试,暂时不会跳舞。
  
  第十三趟出车
  
  外号叫碟子的垃圾车是个热爱劳动的人,是夜间开飞车的能手,出了第十三趟车后,在加油站上登记下了这件事。
  稍许停留了一会儿。
  啊呀,天是蔚蓝色的,暖风呼呼地吹拂着牛蒡草,而且还有泥土的芳香!还有重油、索拉油和95号汽油的气味!
  还备有乐于干一切的浸透油的抹布!
  “上校!”有人从垃圾车里——即从客厢里——大叫了起来,“大家都在担心!我们正处于恍惚状态,真见鬼!为什么停着?我们用完了自己的期限!”
  “你呀,喂喂,先天痴呆者!”有个人用嘶哑的男低音支持大叫的那个人,“你在那里,在驾驶室里!我们这里的指针到顶了,我们是伊尔迪姆的阿姆杰尔尼亚姆人!让我们稍稍吃一点东西!要不就喝点菜汤吧!”
  垃圾车叹了口气(拿他们怎么办呢,他们都是社会的渣滓),加大了油门。
  他们开到了基地,即海岸旁边。
  碟子刚一升起车厢,好戏就开场了!
  首先下车的是空塑料瓶子们,随后所有的人都一涌而下了。
  在破枕头的领导下,马上就召开了全民大会。
  她作了发言,谈了所受的一切委屈,谈了已降临的自由,激发起了好斗心,撕破了胸口上的枕套,放出了一大堆羽毛,这就是礼炮。
  接着开始了与风同舞、滚远的体育比赛,一大堆过熟的菠萝姑娘在观看比赛。番茄流浪汉们不时地叫着“奥列-奥列”,而晒得很黑的香蕉们拥挤地躺着,像是一群在洗桑拿浴的弟兄,炫耀着伤痕、压痕和男性的壮躯。
  垃圾车想道:“瞧,对一些人来说,清洁和空旷是大喜之事,而对另一些人来说,这种聚会和不像样的群舞才是大喜之事。”
  于是他,一个孤独的赶路人,离开了,所有的残渣却不知因什么大喜之事而在陶醉作乐。
  
  胡利—古利
  
  有一次,海蜇化好浓妆,穿上旅游鞋,去听《斯波库哈》组合的音乐会了。
  那里有一大群空塑料瓶子在玩“滚开”游戏,用肩膀相互碰撞,并大声吹着口哨。小鱼们脱掉胸罩,在舞台旁尖叫。不过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因为《斯波库哈》组合开好了“高塔”型的超大扬声器。可是组合的声音也听不到,因为声音在水里本来就传播得很慢。此外,海蜇从一开始就戴上了耳机,并在唱机上把旋钮转到了自己心爱的歌手费米·库蒂的节目上。
  她听好音乐会回来后对海参们说:“《斯波库哈》组合是尖嗓子。确实会碰伤自己的。”
  海参们看样子好像想问:《斯波库哈》组合是由哪些人组成的?他们转动着本来就挂在细线上的眼睛,就这么站着,并像杂耍演员那样把目光抛向海蜇。
  海蜇对此作了回答:“嗯,成员是……他叫什么,这是……叫费利雅的那条鱼吗?”
  海参们的嘴脸开始扭歪了。
  “费利雅同全家人一起唱。有费利雅的第一个男朋友叶罗什卡……费利雅的第二个男朋友斯捷帕什卡……第三个男朋友赫留沙……家庭女工斯卡奇科娃……叶罗什卡的孙子们、斯卡奇科娃的孙子们……他们就是这样产卵的,真了不起!全家人都在做生意。是齐唱。”
  海参们把眼睛收进了沙里。海蜇继续说:“家庭女工的妈妈和一个消防队员在一起……原来他就是斯卡奇科夫。”
  海参们送出了令人费解的秋波,并开始摆动身子。海蜇继续说:“接着由费利雅和赫留沙演出。他们是好样的,登记过,已经结婚了。赫留沙的样子真棒。假发,扇状的牙齿。鼻涕像泡泡!他们唱了歌曲《胡利-古利》。是《飞吧,鸽子》的改编曲。”
  海参们终于朝沙子里呕吐了。海蜇就回家去了。
  
  胡闹
  
  有一次,海洋的捐赠品开始了做面包的民间游戏比赛(海底有很多沙)。比赛的特点就在于面包应该是带馅的。海洋的捐赠品到得很多:五只牡蛎、十只贻贝(他们一直在鼓掌)、一只有胡子的小虾和未统计过数量的各种各样小愣头青。有胡子的小虾做面包,小愣头青则按比赛规则充当馅心。
  不愉快的事起始于第十只面包上的整个馅心已经开始爬来爬去,蠕动着纤毛,跑到四面八方去办自己的事情了。只有一只草履虫蠕动了起来,但没有爬出去,所以授予她一枚金星奖章(看样子是一只瓶盖)。草履虫不知道该如何摆脱掉瓶盖,声音轻得隐约可闻地叫了起来,贻贝们马上又一齐开始拍手,以为是获胜者发言了。
  掀起了可怕的吵闹声,草履虫打手机叫了“急救车”,在“解救室”节目的夜间广播中发了言,结果真的出了名。有胡子的小虾作了说明,并且也出了名。
  烟蒂对与海参结伴坐在海底上的海蜇说:“我当时在她的额头上揍得还不够凶,这只布琼尼式的小虾。”
  海参们甚至微微地闪开去了一点。
  
  时装秀
  
  有一次,海蜇被请去参加在码头旁的海里进行的演员挑选。进行挑选的是橡胶鞋底,她说:“我们在招收模特儿,三围的尺寸是90——60——90!标准就是这样!我们的情况如何?”
  海蜇回答:“我就穿裙子。我的尺寸正好相反,60——90——60。”
  橡胶鞋底想了想,做出了决定:“我们的任务是要找到不合标准的人选!哇!里海拟鲤生来就没有身段,乌贼根本就没有身段可言。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是有腰身的美女,但我可是不会分身的呀!”
  鞋底转了转下半身。
  海蜇被选中去参展,并被告知,发型师和化妆师将会给她化妆和做发型。
  指挥一切的是烧焦的火柴。她看了看变得胆怯起来的海蜇,说道:“头发一根也没有。但这是时髦,前卫。我也是这种发式。”
  说完,她摸了摸自己烧焦的头。
  接着,火柴把海蜇的嘴、眼睛和指甲涂成黑色,原来这就是化妆。
  为了美丽,还让海蜇双手捧着一朵骑在空罐头上的海葵,然后烧焦的火柴说:“真前卫!”
  不过,当海蜇开始展示镜架由肯佐公司生产的眼镜(镜片是由巴科夫斯基建材厂生产的)时,海葵吞掉了一只眼镜脚,并且无论如何也不肯把它交给跑过来的工作人员。
  观众声音响得不得了地大笑和拍手,时装秀成功了。
  
  Made in China
  
  有一次,海蜇和新女友鱼一起搭包租航班出发,在紧急旅行社买了票子。
  坐了又坐,下船了,周围都是当地人,全都穿着黑色皮装,异域人。
  她们到海底去了。那里坐着一些腹足纲(这很明显),正在用螯搔痒,并在卖中国产的皮夹克。皮夹克是红色的。
  海蜇摸了摸:真的是皮。触手变红了。
  腹足纲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姑娘,这在商店里卖得更贵!买吧,这是最后一件!”
  鱼下了决心,试穿了一下夹克,结果发现衣服太大,她竟然消失在一只袖子管里了。
  海蜇试了试——也太大,久久地在第三颗钮扣地区游荡,直到找到出口处为止。
  没有买。
  于是这些虾把一只灯泡扔到柜台上。
  “最后一只,你们不会吃亏的!”他们号叫了起来,“瞧,多好的玻璃,一切东西都映照得出!中国货!”
  海蜇摸了摸灯泡,而且一直在用眼睛搜寻女朋友鱼。
  腹足纲也开始感到不安了,并用烟把那条迷了路的鱼从夹克的一只口袋里熏了出来。
  鱼红得像一条鲑鱼了。
  她们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回到了海参们身旁。
  到达后,迎接她们的是橡胶鞋底。
  “你们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变成这种颜色了?”她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到共产党人那儿去过了?”
  “依我看来,是的,”鱼回答,“那里卖的都是中国货。”
  “哇!我也是中国货!可我像个傻瓜似的住在这里呀!”鞋底叫了起来,并做了个斜眼。
  海参们出于礼貌也撇了撇嘴。
  “总之海里的一切都是中国货!”橡胶鞋底继续说道,“除了土耳其货!”
  海参们的嘴脸歪斜得更厉害了。
  (责任编辑 沈维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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