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2期

枕头

作者:何 平




  南希因为她父亲的女朋友和一条狗而勃然大怒。不过我猜,或许是为了一辆汽车。不管怎么样,她父亲的女朋友是个超级贱货,所以南希整天都在我们面前发泄,晚上哭着睡去。我们可以隔墙听到她的哭声。之后,我突然间爱上了那个从纽约来的有点迟钝但是很聪明的男生,整日为情所困。我自言自语,散步到湖边然后又回来。我最后终于等到机会,他问我借几本他想要的笔记本,等他离开后,我关上门,身体滑到地板上。“哦,李,”我笑着叫道,“哦,李。”
  出于某种原因这成了房间里的笑话。“哦,李!”当有什么滑稽的或者要命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会叫“哦,李”,比如看到一只着火的烧锅或者一个很怪异的发型的时候。她在的时候还好些,但有时她不在的时候我们也叫。对李来说,她似乎因为受到关注而感到高兴——她总是发出那种傻乎乎的笑声——但是这也让她感到困惑。
  一天傍晚她很认真地宣布,李是我们用来称呼她的姓,她的名字叫“朝萍”,但大多数情况下可以叫“萍”。然后她就沉默了。好像她除了要把这个情况说出来之外没有别的打算。
  “哦,萍,”片刻沉静之后我叫了出来,“哦,萍。”接着我们就情不自禁了,我们只是大笑,我们只是不停地笑直到瘫软到地板上。
  第二天晚上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噩梦里挣扎。这是众多侵袭你身心的梦魇中的一个,让人生畏。我觉得那个从纽约来的男生也在梦中,非常的邪恶。我挣扎着想醒过来,但是噩梦占了上风。我的母亲也在梦中,呼唤着我,我发誓。我母亲在梦中喊道:“醒过来,醒过来,亲爱的。”虽然她从来不说“亲爱的”这个词。然后我就醒了,我的身体正在床上翻腾。我的头粘在床上,黑暗中有些不对劲。我想呼吸,但是不行,不知怎么的,我透不过气来了。我的手触及了什么东西,是一张脸,我用尽全力推向它,并把手指抠进了它的眼窝。
  萍正想要闷死我。最后,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只叠床的话我早就死了,还好是的,所以当我推她的时候她从梯子上失去平衡摔了下去。我往下看,看到她倒在地板上摸索着找那个枕头。她抓到枕头后仰头看着我,然后用中文说了些什么话。这些话听起来很怪异和刻毒。之前我从没有听她说过中文。
  我或许早该离开那里。那里不是很可笑吗?好比那些剃刀和短裤的事情,还有南希不停的哭,我或许早该什么都不说就离开,或者想点别的什么办法。但是萍摔下来的声音吵醒了其他人,紧接着,南希就敲门了,“你在里面还好吗?”当她开门的时候萍还在地板上,而我仍旧低头看着她。
  从那以后,每个人都想让我再次有负罪感。萍被送回了中国(送到哪里?到军营里吗?),而我则有了大概三个学院的辅导员,我需要的话可以向他们诉求。他们都旁敲侧击的谈到了种族歧视。但是我说事情的原委并不因为她是中国人,而是因为她是个精神病人。此外,我不能告诉他们我对她的种族真的不在意。我不能告诉他们真正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那个符咒是真正的原因。因为,在我听到我母亲喊我“亲爱的”一段时间之后, 也是在我把萍推下梯子之前,我的胸口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这是什么东西,是我,是完全的自我,在我的胸口跳跃,想要离开那里,非常高兴的,就像待错了人的身体般,最终欢呼雀跃的回到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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