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2期

丝绸睡衣

作者:乔伊.柯雷




  布莱克金太太等在厨房里。她挺直胸膛坐着,眼里没有泪水,双手叠交着放在睡衣的前襟。
  “布莱克金太太,很抱歉——”
  她没有理会护士,只朝医生转过身去。“他连再见都没有说,”她带着幽怨的眼神说,“就在我打电话前,他的手垂到了床边。我摸了一下,已经冰凉。”
  医生点点头。
  “一点声音也没有,”她说, “他昨晚精神还很好。”
  医生又点点头。他把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接着进了卧室。不到一分钟,他就出来了,紧兜着他的皮包,低声说些同情的话语。
  布莱克金太太安静地坐着,不太上心医生的话。神情里透着一些期待,一种平和,还有一份勇敢。
  “他连再见都没有说。”她摇着头, “一句话也没说。”
  “可是,布莱克金太太,”护士安慰说,“这是难免的。你是知道的。他已经捱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把头扭开,他们的不理解让她恼火。“他本可以跟我道别的。事实就是这样。”
  医生从一个小瓶里倒出一粒药,竭力劝她喝下去。她一把推开,也拒绝喝护士倒来放在她面前的水。当他们拿起包,朝卧室走去时,她跟在他们后面。
  “就几分钟,”医生说, “要是你能让我们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我得给他穿睡衣,”她说, “有一颗扣子得移一下。我现在就来做。”
  一走进卧室,她朝布莱克金先生的床瞥了一眼,注意到医生已经掀起床单。她飞快地打开樟木箱,拿出针、扣子、剪刀和眼镜盒,退回厨房。透过半掩的房门,她听见护士在说:“可怜的老人。”凭着本能,她知道他们不是在谈论她。
  她坐在餐桌边穿着针。她的眼睛并不昏花,可她的双手却毫无知觉,好长时间,线竟然穿不进针眼。终于,线穿进去了,打了结头,她开了樟木箱。丝绸依然展示着惊人的美丽。当睡衣在餐桌上铺展开来时,一种温情感染着她,带着那天早上她初次体验到的一种真切的感受,她获得了些许慰藉。丝绸是鲜活的。桌上方的灯光给予了它生命,于是,缝合在一起的每一块布片上的风景都荡漾起来;丛林朝潺潺的流水倾靠过去;孔雀们翩翩起舞,白色的尾巴摇曳着;甚至那小小的桥儿——
  布莱克金太太取下老花镜,擦了擦,又戴上。她倾身上前,用拇指摩挲着小桥,一座,一座,又一座。她把睡衣翻过来,仔仔细细地察看背面。在那儿哟,每一座桥上都有;那是她以前没注意到的。她站起身体,从存放桌布的抽屉里找出了放大镜。
  随着丝绸上的桥大起来,那个原本蚂蚁大小的小人也显现成男人模样。
  布莱克金太太全然忘却了钉纽扣的事,和卧室里的低语。她朝放大镜凑得更近了。
  那是个男人,他扬起一只胳膊,伫立在那儿,就在桥最拱起的地方。布莱克金太太久久地凝视着,然后,她挺直身板,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是的,他在招手。或者,她心想,他也许是在召唤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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