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在斯特拉伦市召开的欧洲译者中心开幕式上的讲话
作者：丁伟祥
首先我想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个译者之家确确实实已经坐落在这里。十年前，我们一起在巴黎曾顺便谈起过这个设想，而今天这个设想却成为了现实，这的确是令人不可思议的。
我想指出的是，大的活动未必一定要放在大城市才能举办，也不必总是要那么大张旗鼓或兴师动众，如果这样的话，其结果往往是很快就不了了之。今天译者之家设在斯特拉伦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我认为是迄今为止绝无仅有的。如果我在这儿同时提及一下阿尔雷斯城②提出过的倡议的话，那么我希望欧洲有更多的城市能一起参与这个倡议。
因为我始终认为（也许你们会为此指责我有些自负），有史以来翻译工作也许并没有外交官工作那么重要。但要是没有翻译家的话，又如何进行外事交流呢。
如果不是片面主观而是从不同角度全面看问题的话，一个国家的文学可以很好地反映出一个国家各民族的生活习性、风俗习惯、各个地区的历史发展等。在将不同民族各自的形象或特征译成德语的过程中也难免会出现一些偏见，尽管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德国，这里我不是指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因为这两个国家在翻译这个领域都已经做出了很大的成就，也就是说，德国从来就一直是个翻译大国，在欧洲起过很重要的作用。斯堪的那维亚半岛的文学和东欧文学主要是通过德语翻译才走向世界的。所以我认为成立这个译者中心就是要很好地继承和发扬这个传统。
但我还想再说几件事情。我认为，没有翻译家的工作，就不会有我们今天的西方文化。我们只要以所有的宗教礼仪为例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在这里我们暂且先不谈文学。
古老的基洛尼姆斯③（我这里说古老并没有贬义，而是出于对他的尊重）和马丁·路德，他们两位都是语言的创造者，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时间跨度相隔达1100年的时间，而就是在这1100年的时间里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翻译家在那里耕耘着，其中大部分都是僧侣。
英语里有这么一个表达，这个表达我和我的夫人过去和现在都设法想按照字面的意思把它译成德语，但是这个词还是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困惑。这个词的原文叫做“clerical error”，它的语义并不是我们从字面上所理解的“牧师的误会”，实际的意义同我们所理解的毫无共同之处，它的原意其实是“书写错误”。可能是某一位僧侣在翻译的时候弄错了的原因，使得这个错误一直传承了下来，导致给我们的翻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我举这个例子的目的只是想告诫大家，在翻译的时候要避免死扣原文的直译。
我在想，也许有一天人们会真正理解翻译工作的重要性，翻译家往往是在暗地里工作的，这里我是想引用布莱希特说过的话，他说过：“在暗地里工作的时候，别人是看不到的”。
我想向所有在场的人包括我自己提个问题，当我们正在阅读某个翻译作品的时候，是否经常想过，这是谁翻译的呀。就算是侦探小说吧，那侦探小说也得翻译过来才能看啊。这是一项很艰难、也是非常细致的工作。两次大战后德国最伟大的作家之一阿尔诺·施密特并不认为翻译侦探小说是什么低下的事情。尽管他是出于经济方面的原因，但他还是凭借其扎实的语言功底、非常细心和缜密的态度完成了他的翻译作品。
大家都知道，现实中不仅有高雅、比较高雅的文学，也有最高雅的文学，那么我认为赫尔穆特·舍费尔翻译的作品就是最高雅的，还有翻译贝克特①作品的翻译家托弗温也属此列。另外也还有我们通常所说的通俗文学，社会上有很多我们不认识的人在从事通俗文学的翻译，如电影对话的翻译等。
我想问大家，是否有人知道是谁将“达拉斯”（Dallas）这个电视剧译成德语的。我反正不知道。我不知道译者的名字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什么场合提到过译者的姓名。我想，尊敬的托弗温先生，还有所有在座的各位同仁们都知道，这部电视剧讲的就是那些我们生活中所发生的很熟悉和很平庸的事情。而恰恰是这些司空见惯的琐碎的小事，因为它们非常贴近生活，所以又是很难恰到好处地将其翻译过来。有时候翻译阳春白雪的文章往往要比翻译下里巴人的东西方便得多。这一点，你们大家也都很清楚。现在就让我们设法去寻找那位达拉斯的译者，包括还有其他电视连续剧的译者。
还有很多人在翻译这个领域里正默默无闻地在耕耘着，这是一项很重要和实际的工作，而这项工作经常，不，几乎是一直没有得到人们的重视。
有一次，在我刚刚完成手中的一项重要工作后，有人将《日瓦戈医生》这个电影剧本译文的初稿交给我审阅和修改，由此我也认识了这位年轻的译者。我已记不起这位译者的名字，这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译者。他在翻译中遇到的困难主要是那些口语化很强的表达，一会儿是说英语，一会儿又说俄语，而且还要与不停地在说话的口型能对得上。
我只对个别小问题进行了稍许的修改，如影片中骑兵队发出的各种命令是发生在1905年，为此我发信给联邦国防军的图书馆进行询问，我很快就收到了他们寄来的有关出版资料。根据资料显示，德国骑兵队在1905年发出的这些命令必须要符合当时的时代背景，这个必须在电影的译文中如实反映出来（我本人认为这部电影拍的并不是很成功）。
除此之外，有好几处涉及到东正教礼拜仪式的地方译文出现了一些错误，我在科隆的一位牧师朋友帮我作了详细的解释，然后我对此进行了修正。说这些，我只是想指出，我们中有很多作为译文的读者根本就没有认识到翻译工作这个领域既是那么的重要，又是非常的崇高和伟大。
刚才我从各个不同层次阐述了翻译的重要性，现在我还想说的是无论是翻译高雅的贝克特、萨洛特①，还是翻译电视剧达拉斯中的对话，都同样应该得到我们的重视，因为这些翻译工作者为各个民族之间互相交流和互相了解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
正如您托弗温先生曾经说过的那样，广义上来说，翻译工作实际上是一件促进和平事业的工作。确确实实是这样。这项工作很需要得到经济上的资助。我迫切地想向在座的各位政治家，包括所有在座的嘉宾呼吁，请您们尽您们所能，从各个方面给予这个惟一以这种方式组建的译者中心提供经济上的资助，使之能继续生存下去。大家捐赠的每一马克都不会被挥霍浪费掉，都会被真正用到实处。
我还想再顺便提示一下，今天在座的大多数翻译家为参加这次会议所得到的经费资助实在是少得可怜，而他们往往又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可以这么说吧）。
我还想对把好译文质量这个关的重要性说几句。因为有很多译文是译者在匆忙中草率完成的，大多数情况是出于经济方面的原因。有时由于时间过于紧迫也出现了粗制滥造的现象。这些情况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
我在某一个欧洲国家听到过一句很特别的俗语，在这儿我不想指明是在哪个国家，否则又会被认为是抱有偏见。这句俗语的原文是“if you doubt-cut it out”，它的意思是“如果你碰到难题时吃不准的话，干脆就别理它”。我在这里想说明一下，大家不要以为因为原文是出自英语，那么我肯定就是在一个说英语的国家里听到的，恰恰相反，我这是在一个英语非母语的国家听说的。
最后，我想向您，市长先生，所有参加会议的嘉宾，包括所有参加装修和布置会场的工作人员，表示我的谢意。我深信，今天的开幕典礼在这个小城市举行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如果在一个拥有无数众多机构和部门的大城市里，我们这个译者中心就会很不显眼，或许会受到不屑一顾的冷遇。谢谢您市长先生，还有所有同您一起为促成译者中心的建立而做出努力的州、地区和乡镇的有关人员。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