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男人的眼泪
作者：［越南］伯 勇 作 李家忠 译
“那是你在街上流浪的时候，你上学以后就不会这样了。我认识学校里的许多老师，他们会很好地照顾你。要想报复坏人，必须要有知识，要有力量。除了学文化，我还要想法让你学武术来保护自己。如果我行为不轨，你也可以打我。”
小女孩的两只眼睛闪出了亮光。她轻声说：“您太好了。”
阿军摇摇头说：“你先不要急于相信我说的话，还要通过行动来检验我的话。我将给你一串钥匙，每天谁先回家，就先做饭。你会做饭吗？”
小女孩轻轻地点点头，接着突然望着阿军问道：“你不怕我偷走你家的东西逃跑吗？”
阿军转过头来，望着阿香两只睁大的眼睛，摇着头说：“你说了这些话，就表明你不会这样做。再说，当我知道你是烈士的孩子时，就断定你不是坏孩子。我供养你并不是出于同情，也是出于对战友的责任。抗美战争时期我也当过兵，也是你父亲的战友……”
阿胜到家里来玩了。和往常一样，他刚进门就把衣服脱下，丢到椅子上，然后躺在花砖地板上打滚，尽情享受瓷砖的凉爽。阿军让阿香拿出暖水瓶来泡茶。阿胜抬起头打量这个像生病的小猫一样的阿香，她看上去头发干枯发黄，活像一堆稻草，这是终日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阿香走开后，阿胜对阿军说：“你是从哪里捡来的这个孽障？”
阿军的目光没有离开阿胜刚刚带来的画稿：“从大街上。”
阿胜大声呵斥说：“莫非你是想找老婆？你如果想领养一个孩子，为什么不对我说，我来给你找一个漂亮的孩子，也不白花工夫。那天我路过孤儿院，看见许多孩子都长得很漂亮。你把这个孽障带回家，弄不好会是引狼入室，她会把你家里的东西都偷光，然后跑掉。”
阿军摇头说：“我相信她，因为她是当兵人的孩子。”
阿胜在地上翻了个身，嗤笑说：“算了吧，现在将军、校官的孩子也有干坏事的，何况她父亲只是个当兵的。”
阿香躲在门后，把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到了。她真想拿出一把尖刀，朝这个趴在地上的家伙背后捅上一刀。
十年后的一个星期日。上午阿军有事要到郊区去，阿香闭着眼睛在背阿军给她布置的英语单词，突然有人敲门。阿香以为是阿军的妹妹像每个星期日那样给哥哥来送蔬菜，便穿上睡衣前去开门。面对着漂亮丰满的妙龄少女，陌生的男人感到愕然，眼睛瞪得直勾勾的。由于阿香穿的是单薄的内衣，陌生人可以透过衣衫看清阿香苗条的身段、高高的乳房和粉红的乳晕。少女宛如出水芙蓉，肌肤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男子慌张但有礼貌地说：“对不起，请问阿军在家吗？”
“阿军叔叔刚刚出去。”
未等阿香邀请，男子就推开门走进房间。阿香皱着眉头想阻挡他，但她马上认出这个男子有段时间经常来到家里，而且阿军都非常热情地接待他。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你是阿军的什么人？”
他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还是真的忘了？阿香皱着眉头说：“是家里人。”
男子转过身，用奇怪的眼神和挑逗的语言说：“是阿军的老婆、情人，还是朋友？”
阿香的脸红了：“你是假装不知道，还是故意认不出我来？而我一眼就认出你是阿胜，每次来到这里，都要脱下衣服，在地上滚来滚去……”
男子突然把阿香抱住，轻浮地说：“天哪，你就是年轻的阿香吗？对不起，我到国外工作了五年，最近刚刚回来。好久不见，认不出你来了。想不到你长大了，这么漂亮。”
男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摩着阿香两只细滑、清凉的胳臂。阿香将他推开，后退了几步，身体靠在墙上，把两手抱在胸前：“我还没有忘记当年你说的那些恶毒和轻蔑的话。那天我真想朝你后背或脸孔砍上一刀……”
阿胜再次把阿香抱住，把嘴往阿香的脸上贴去：“现在也不晚，你来报复我好了。我随时都愿意死在美人的脚下……”
不料阿香弯起腿朝阿胜的下身踢去。他尖叫一声，赶忙放开了阿香，捂着疼痛的下身，瘫坐在地上。阿香仍然沉着地靠墙站着，双手抱在胸前：“你要记住，阿军叔叔让我学了几年武术，已经达到了三级。现在请你离开这里，不要让我第二次出手……”
又是一个星期日上午。阿军正埋头于业余时间接来做的设计图纸，妹妹骑着自行车来了。她是不敲门就闯进来的：“那个阿香哪里去了？”
阿军对妹妹这没头没脑的发问感到很不舒服，但仍然温和地回答说：“她到街道上学习缝纫去了，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你没有听到大家对你和阿香的议论吗？我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妹妹涨红着脸，好像就要动手打起来。
阿军惊讶地把笔放在桌子上：“什么事？”
妹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也不看着阿军：“人家说你很聪明，很老练。你把漂亮的阿香养活养大，又强迫她嫁给你。你既有了老婆，又不用花娶老婆的钱。老了以后还可以有人陪你玩。”
阿军气得把拳头砸在桌子上：“你怎么敢对亲哥哥这样胡说八道？我从她十岁时就领养了她。那时她是一个面黄肌瘦、沿街乞讨的孩子，不仅皮包骨头，长得也很丑，哪里像现在这样漂亮？十多年来，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不是我胡说八道，而是大家到处都这样说，我是你妹妹，也感到很羞耻。你应该当时就到政府认她为养女，或者登记结婚，娶她为老婆了事。现在，你让这样一个漂亮的青春少女呆在家里，而且只有你和她两个人，除非你是圣人或释迦牟尼，才不会犯错误。”
阿军酸溜溜地笑了：“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难道要让我把她赶到大街上，让她去当妓女吗？”
“让她嫁人，或给她找一份工作，让她在单位里找一个集体宿舍。要不然你就马上结婚，如果找不到对象，我带你去见我的一个朋友，他那里不缺少漂亮成熟的女孩。你老把这个漂亮的女孩放在身边，其他女孩谁还愿意和你接近？”
“我领养她就是一种忏悔，是为了赎回我丢掉女儿的罪过，尽管这个罪过不是由我造成的。因此我不愿意用法律文本的形式来强迫她走掉。我也想到过由此引起的种种议论，所以虽然多次和你商量，让阿梅和阿杏也一起住过来，这样人多些可以减少议论，但你根本不同意,现在你又来责怪我……”
“你说得轻巧，儿女成群的人家才把孩子寄养到别人家里，我只有这两个孩子，我还要关心教育她们，怎能离开她们？尽管和伯父住在一起可以吃香喝辣的，但我还是不放心。”
“你看怎么样？你不是像阿香那样被抛弃的孤儿，怎能知道她的痛苦和羞辱？算了，你回家吧，我是你哥哥，不是禽兽。”
傍晚时分，阿香回来了，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饭菜已经摆在桌上，但不见了阿军。阿香到屋后走廊去看。恍惚的夜色中，只见阿军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夜来香树旁。阿香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背后，把两手轻轻放在他肩上：“我回来晚了，您生气了是不是？”
阿军仍然坐在那里，没有转过身来：“我没有生气，而是担心，怕你遇到什么意外……”
“今天老师布置考题，要设计一种男人夏装的款式。我自己设计了一种，然后又动手制作。我努力按时做完，好让老师点评，又坐着缝衣服，回来晚了，并没有去玩闹。”
阿军转过身来，抓住阿香的手高兴地说：“我为你高兴。那咱们吃饭吧，不然饭都凉了。”
走到屋门口，阿香跑到前面，拦住阿军说：“别着急，吃饭前我要送给您一件礼物，但你必须把眼睛闭上。”
阿军只好顺从着闭上眼睛。阿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纸包，然后迅速转过身来解开阿军的衣扣。阿军睁开眼睛说：“你这是变什么魔术？”
阿香忸怩地说：“您没有信守诺言，破坏了我的计划。”
虽然这样说，但阿香仍把新做的衣服穿在了阿军身上。
“这是我的参赛作品，老师评价很高，送给您……”
扣好纽扣，阿香在他周围走了一圈，又自我欣赏地后退了几步，高兴地大声叫了起来：“太好了，裁剪得非常合身。这种颜色和款式，您穿着看上去年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