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性、家庭、理想与精神崩溃

作者：薛　华

　　况且这部小说所处理的主题远不是“女权主义”一词所可以概括的。虽然这部小说的主人公都是女人，而且是从女性的视角出发来写的，但它同样也对男性的生活状态进行了描述，对男性的生活体验进行了表达。受到时代压迫的不仅是女性，男性也承受着它的折磨。从保罗对爱拉和他自己妻子的无可奈何的逃避中，从索尔日夜不息的惊惶和性格分裂中，从汤姆向自己的脑门开枪的那种决绝中，我们看到那些男性并没有占据比女性更优势的地位——他们并不是世界的主导者。相反，在时代的漩涡中，他们有时比女性更为落魄凄凉。此外，小说还时时跳出两性关系的狭小领域，从更高更广的层面对整个社会生活、对那个时代的人类的整体生存状态加以描绘，进而凸现出特定时代背景下个人的命运。
　　我们认为《金色笔记》不是一部女权主义的小说，这时我们似乎还应该解释一下作品当中的混乱、暴露的性关系，而这恰恰引出了小说的真正主题——“精神崩溃”。读完小说，我们可以仔细想一想：是什么让那么多的男男女女在郁郁寡欢中度日如年呢？是什么让那么多的男男女女如孤魂一般四海漂泊、行踪不定呢？是什么让那么多结了婚的男男女女对他们的婚姻味同嚼蜡，全然丧失了家庭生活的兴趣的呢？是什么打开了性解放的阀门，让男男女女们随意苟合，但却得不到多少乐趣的呢？
　　让我们再瞥一眼安娜笔记中的那些剪报：人们非但没有从两次惨绝人寰的世界大战中警醒，恰恰相反，却在加紧研制更高级、更残酷的杀人武器，战争和犯罪到处蔓延着，末日似乎随时可以吞下这个脆弱的星球。让我们再瞥一眼欧洲先进的战斗机掠过的非洲殖民地肮脏窒闷的铁皮屋：人作为人的荣耀全然不过是一纸谎言。让我们回到安娜曾经度过她花样年华的殖民地，看看她们心目中的进步的社会理想一步一步走向破灭，让我们跟着爱拉，听听她父亲对他们一家人生活的看法：“亲情联系——你感受到吗？我可没有感觉。”也许正如保罗所说：“也许街上那些人一个个都是这样子，人人生活在断壁残垣中，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完整的……世界上并不存在完整的家庭。”保罗是如此，小说中的男男女女又何尝不是如此？
　　然而，对于更容易相信爱情魔力的女性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们能够幸运地和所爱的人结合。可是，命运之神偏偏这么苛刻地安排爱拉的姻缘：“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和他结婚，然而，她却跟他结婚了……婚后不久她便厌恶跟他发生性关系，这种感情而且变得无法抑制和隐瞒……为了激怒她，他跟另一个女人睡觉，并把他们的事告诉了她……她自贬自抑，情绪反常，直到终于离开乔治的家，结束了一切。”而安娜的姻缘则这样的：“我想怀上迈克尔的孩子，但事实上，我怀上了一个我并不爱的男人的孩子……”没有称心的姻缘，她们所喜欢的男人又不能担负她们的情感，就像迈克尔终究离开了安娜，而保罗最后则逃到了非洲。于是我们看到了经常去做心理咨询的安娜和摩莉，看到她们貌似坚强的独立生活，也看到了她们混乱的性生活。我们要记住，这些“自由女性”独立、坚强、自由的生活表象背后，隐藏着几近崩溃的脆弱的灵魂。
　　
　　（特约编辑 黄昱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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