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赤裸的午餐(上)

作者:〔美国〕威廉·巴勒斯作马爱农译




  这就是我在上文讲的世界健康问题。我们的前景,我的朋友们。我是否听到有人嘀咕关于一把私人剃刀和某个劣等的矮骗子捏造出了这个比尔并因此闻名?您不?剃刀的主人叫奥克姆,他不是个收集伤疤的人。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生于奥地利的英国哲学家、数理逻辑学家(1889—1951)。著有《逻辑哲学论》和《哲学研究》。的《逻辑哲学论》说:“一个命题若非必要,便没有意义,接近于零意义。”
  “还有什么比毒品更多余呢——如果您不需要它的话?”
  答案:“吸毒者,如果您自己不依赖毒品。”
  告诉你们,年轻人,我听过一些乏味的谈话,但没有任何职业团体接近那热力学的减毒。海洛因吸毒者几乎一言不发,这我能忍受。但“吸”鸦片者比较活跃,因为他还有帐篷和灯……也许七个——九个——十个,像冬眠的爬虫般躺在那儿,使体温保持在能够说话的水平:其他那些吸毒的人多么低级,而我们——我们有这帐篷有这盏灯有这帐篷有这盏灯有这帐篷,里面多好多暖和多好多暖和多好,里面多好,外面多冷……多冷啊外面,那些吃渣滓的和扎针的家伙熬不过两年,六个月都熬不过,鬼混,没品位……而我们坐在这儿,从不增加剂量……从不——从不增加剂量,从不,只是今晚情况特殊,那些吃渣滓的和扎针的家伙在外头挨冻……我们从来不吃,从来从来从来不吃……对不起,我去访一访生命之源。他们兜里都有口服剂,鸦片丸跟传家宝和别的垃圾一起藏在手指套里。
  里面还有一个位子,先生。
  即使录音转到第十亿光年,磁带也永远不会改变,使我们非吸毒者采取激进措施,把人们与吸毒者分开。
  只有一个方法可让您免于这可怕的危险,那就是过来与卡律布狄斯希腊神话中的女妖。同居……好好享用,孩子……糖和香烟。
  我在那帐篷里待了十五年,出出进进,进进出出,终于彻底出来了。所以听老比尔•巴勒斯伯伯一句吧,是他按液压千斤顶原理发明了巴勒斯加法调节机,无论您怎样摇手柄,对于给定坐标,结局总是相同。尽早接受我的训练……您不?
  全世界服用止痛剂的孩子联合起来,我们失去的只是贩毒者,而他们是多余的。
  看清楚,看清楚吸毒的路,不要贸然踏上去,结交乌合之众……
  致聪明人。
  ——威廉•S. 巴勒斯
  
  开始向西
  
  我可以感觉到“热浪”渐渐围拢过来,感觉到他们已经开始出动,派出他们那些蠢头蠢脑的暗探,端详着我在华盛顿广场车站丢弃的小匙和滴管,得意地浅吟低唱,跃过一道旋转栅门,奔下两道铁楼梯,赶上一辆开往城外的一线地铁……年轻,英俊,剃着板寸,常春藤名牌大学,显示自己是老派“果子”,打开门让我进去。显然我这样的人正对他的口味。你知道这类家伙总是跟吧台伙计和出租车司机混得很熟,说起麻醉药和海洛因来都很上路子,跟耐迪克商店的店员称兄道弟。一个地道的傻瓜。这个穿白色双排扣男式雨衣的缉毒警察正好出现在站台上(想象一下吧,穿白色雨衣来追人——我猜他是想假装成一个“果子”)。我想,他用左手抓住我的外套,右手放在他的手枪上时,准会说:“我想你掉东西了,伙计。”
  可是地铁开动了。
  
  “再见,雷子!”我喊,表示他的演技只能得B。我直视那“果子”的眼睛,记住他的白牙齿,在佛罗里达晒黑的皮肤,两百美元的鲨鱼皮西服,领尖钉有纽扣的布鲁克兄弟衬衫和手里拿着当道具的《新闻报》。“我只看《小艾布纳》美国一本著名漫画杂志。。”
  一个正经人也想赶时髦……。谈起“豆荚”来头头是道,还偶尔抽上两口,随身带着一些,随时给好莱坞的放荡鬼们递过去。
  “谢谢,小伙子,”我说,“看得出来,你是我们一伙的。”他的脸像弹球机一样亮起来,泛出蠢兮兮的粉红色。
  “他把我给卖了,”我郁闷地说。(注:“卖”是窃贼们的黑话,意思是告密。)我靠近一些,把我跟毒品打交道的脏手放在他鲨鱼皮西服的袖子上。“我们还是共用一根脏针头的割头换颈的弟兄呢。私下里跟你说吧,真该给他一颗好效药吃吃。”(注:好效药是一种有毒的毒品胶囊,卖给瘾君子,为的是把他们干掉。经常是卖给那些告密者。一般来说,好效药是马钱子碱,它的味道和样子都很像毒品。)
  “见过好效药发作吗,小伙子?我在费城看见瘸子挨到一剂。我们在他房间里装了一面妓院用的单面镜子,派一个小东西看着。他都没来得及把针头从胳膊上拔出来。如果针打得合适,一般都来不及拔针头。他们发现他时就那副样子,滴管从发紫的胳膊上耷拉下来,上面满是血迹。毒性发作时他眼睛里的神情——小伙子,真是很迷人啊……
  “回想一下我跟义务警员一起旅行的时候,那可是这一行当里的大哥大。在芝……我们在林肯公园对付男同性恋。一天夜里,义务警员来干活,他脚登牛仔靴,穿一件黑马甲,上面有一大块锡片,肩膀上挂着一个绳套索。
  “我就说:‘你带的是什么呀?你已经戴假发啦?’
  “他只是看着我,说,‘你手里拿点东西,陌生人’,就递过来一把生锈的破六响枪,我就在林肯公园巡视开了,子弹在我周围穿来穿去。他摆平了三个男同性恋,后来警察打中了他。我是说,义务警员的名字可不是白来的……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变态认出同类有多少种说法?就像‘提升’,让人知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抓住她!’
  “‘让那个卖止痛剂的给那家伙来点儿带劲儿的!’
  
  “‘热心的比弗向他求婚太快了。’
  “鞋店男孩(他在鞋店里敲诈拜物教徒,所以得到这个外号)说,‘把它给一个有润滑油的蠢蛋,他准会回来求你再给他一些。’男孩看到蠢蛋,便会呼吸加重。他的脸就会涨红,嘴唇发紫,像一个爱斯基摩人热得受不了。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向那个蠢蛋献殷勤,揣摩他的感觉,用表皮腐烂的手指触摸他。
  “鲁比的模样像个真诚的小男孩,像霓虹灯把他全身照亮。简直是从《星期六晚间邮报》封面上那串蠢蛋中间走下来的,靠毒品保养自己。他的那些傻瓜从来不告密,骗子们甚至还为鲁比带着一个针头。一天,小男孩布鲁的身体开始变坏,从溃烂处流出来的东西,准会让救护车上的护理员看了要吐。最后鲁比疯了,在空荡荡的自助餐馆和地铁车站跑来跑去,大喊,‘回来,伙计!!回来!!’跟着他的伙伴直接进了东河,在那些避孕套、橘子皮、报纸碎片中间,沉入凝固着大麻烟和敲平了以免色情发射专家染指的手枪的黑色暗流中。”
  那“果子”想:“多有性格!!等我回头跟克拉克馆里的兄弟们吹吹这一段。”他是个性格收藏家,乔•古尔德美国作家(1889—1957)。性格行为豪放不羁,厌恶同时代的工业文明和文艺作品,十分喜爱鸽子和海鸥,声称自己懂得它们的语言,并为之吟诵朗费罗的诗歌。为海鸥的朗诵也会使他停住脚步。所以我把他当成一个傻帽儿,跟他约了个时间,准备卖给他一些他所说的“豆荚”,我想,“用点樟脑香糊弄一下这个傻瓜。”(注:樟脑香燃烧时的气味像大麻。经常卖给粗心大意或没有经验的人。)
  “唉,”我拍着我的胳膊说,“这是份内的事儿啊。就像一位法官对另一位法官说的:‘要公正,如果做不到公正,就要专制。’”
  我闯进自助餐馆,看见比尔•盖因斯裹着一件别人的大衣,看上去像1910年的一位半身不遂的银行家,那个年迈的准男爵,衣衫褴褛,模样委琐,正用脏得发亮的手指抓着重糖重油的蛋糕。
  我有几个城外的顾客由比尔负责打理,准男爵认识几个抽鸦片时代的遗老,幽灵般的看门人,像灰烬一样苍白,鬼影般的仆役用缓慢苍老的手打扫
  着尘封的门厅,在宿醉未消的黎明,咳嗽,吐痰,隐退的有哮喘病的销赃倒爷,住在戏剧旅馆里,还有从皮奥里亚来的贵夫人鸦片玫瑰,和脸上从不变色的清心寡欲的中国侍者。准男爵迈着老迈昏沉的醉步,耐心、谨慎地把他们一个个慢慢找出来,朝他们没有血色的手里扔进几个小时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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