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独特的彝族抒情长诗

作者:罗 曲



  抒情长诗作为反映彝族传统社会生活的一种信息,是彝族长诗家族中特别的一类,记录或反映了彝族历史上的社会生活。这类长诗是作者借诗咏自然而托物寄情,直抒胸臆。文本中的主人公以第一人称“我”出现,但主要是抒情而不是叙事。内容全是表现男女青年情爱生活方面的内容,而且多以悲哀情调为主,反映了特定历史条件下人们的社会生活状况。
  
  《妈妈的女儿》和《幺表妹》
  
  在这里所以将这两部作品放在一起研究,一是因为《妈妈的女儿》和《幺表妹》都流传于操彝语北部方言的群众之中,二是分别反映了女性和男性对婚姻爱情生活的向往,反映了不同性别其实在同一制度下都显得很无奈而很悲哀。在四川彝区,笔者上世纪80年代在美姑县曾搜集到一卷用白布录写的《妈妈的女儿》,而《幺表妹》则仅见到一些以现代纸笔为复制工具的手抄本。二者都没有后来经整理出版的长:但是与后来经整理出版的文本相比较,其抒情的性质是一样的。
  《妈妈的女儿》的演唱场景,是婚姻礼仪场合。而且是在嫁女的一方。所以,如果从其传播场景来看,可视为是习俗歌类别里的婚礼歌。既然是习俗歌,就是一种习俗的表现。所以,笔者历来认为,演唱《妈妈的女儿》,抒发了演唱者离别亲友,远去他方的心理感受、思想感情。抒发了广大妇女对旧婚姻制度的不满。但是也要同时看到,《妈妈的女儿》不是“怨嫁”歌,不能排除演唱《妈妈的女儿》是一种习俗仪式的内容,不能等同于时政歌。《妈妈的女儿》作为一部抒情长诗,运用排比、比兴等手法,将“女儿”的思想感情抒发得淋漓尽致,极富感染力。据笔者采风调查,就是到了20世纪的80年代。如有人吟唱《妈妈的女儿》,中、老年妇女也会闻之流泪。比如,作品在抒发对母亲依恋,对童年生活的怀念-时这样唱道:
  妈妈的女儿哟!
  房圈是女儿睡的地方,
  女儿走了后,
  成为老鼠玩的地方了,
  房前山坡是女儿走的地方,
  女儿走了以后,
  成为虎狼来往的要道了。
  屋后小河是女儿洗涤的地方,
  女儿走了后,
  成为鱼儿游玩的地方了,
  这些歌词所透露出的女儿思母之情、恋乡之情。是很强烈而沉重的,而这种强烈和沉重,又恰恰说明了女儿对现实生活的不满:特别是那些婚姻生活不美满的妇女,吟唱此歌最能使之动心流泪。
  有关《妈妈的女儿》的研究成果很多,角度很广。所涉及连带领域较宽泛。笔者在此不赘述。
  抒情长诗《幺表妹》,有的译为《我的幺表妹》,其传唱场景为远离居所的山野,反映的是一个男人对心上人的思念。作品自始至终真情横溢,爱心毕露,用比兴的手法,重叠复叹,营造出凄怨悱恻,情绵意缠的艺术气氛,感人肺腑,催人泪下。作品中主人公对现实生活的无奈,令人联想到当时社会的黑暗。在彝文文献长诗文本中,《幺表妹》用语较华丽而精彩,从而使抒情充分且极具艺术感染力。比如在赞美表妹的美时,文本有如是的记述:
  我的幺表妹哟,你那美丽的脸蛋哟,
  就像索玛花儿一样美:你那美丽的细腰
  哟,就像白绸一样白;你那美丽的小腿哟,
  就像白雪一样白,
  我的幺表妹哟,看你发辫粗又黑,看
  你睫毛长又翘,看你眉毛弯又巧,看你眼睛大又亮。
  我的幺表妹哟,看你脸蛋红润润,看你鼻梁直挺挺,看你鼻翼巧乖乖,看你红唇薄菲菲,看你牙齿白生生,看你颈儿黄亮亮……
  当表妹远嫁他方不得相见相会之时,作品表现主人公对表妹思念之情时有如是记述:
  我的幺表妹哟,我俩相爱的话语,愿能从瓦板房缝中传出,一个说来一个听。我俩喜欢吃的美食,愿从比尔中送出,一个送来一个吃。
  我的幺表妹哟,世间不公道,我的袁妹远去了,表哥想表妹隔远了,人间不公道,抢去我的表妹了,表妹苦难日子无尽头,表妹我俩怎么办!……
  见了鲜花想蜜蜂,见了蜜蜂想蜜甜。见了草原想起披毡暖。见了人妹想表妹,无论他人表妹多漂亮,无法替代爱你的情。表妹我俩怎么办!
  从社会发展状况来看,当时操彝语北部方言的彝族,所处的社会为奴隶制社会,人们的人生自由都受到极大的限制。所以,站在一个比较高的起点来看《妈妈的女儿》和《幺表妹》,会使我们对一些问题的评价更趋客观和正确。过去,人们在研究《妈妈的女儿》时,将之定位于是广大彝族妇女的哀歌,是对包办婚姻制度的控诉,认为是“父系”欺压了妇女,奴隶制社会的婚姻制度害了妇女,而这种婚姻制度似乎就是男人的代名词。很显然,这种看法是不全面的。俗话说,妇女半边天。可是对于一个民族来说。他们的“天”是一个整体,是一样的颜色,绝不会出现妇女的半边天是黑暗的,而男人的半边天是晴朗的这种现象。因为一个民族的社会是由男女所构成,他们同顶一片天,所以,男人们仍然由于没有恋爱婚姻自由而痛苦。正因为如此,才有凄怨悱恻、情绵意缠、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长诗《幺表妹》流传。所以客观地说,过去的彝族社会中,其妇女和男人,都生活于买卖等级婚姻制度之下,都没有婚恋的自由,都是旧婚姻制度的牺牲品,在精神上都有自己的苦水一坛,都是痛苦的。《妈妈的女儿》和《幺表妹》,正是分别从妇女和男人两个方面,反映了旧婚姻制度下彝族妇女和彝族男人的婚恋生活。正因为这样,在男人们传唱的《幺表妹》中,才有“表妹我俩怎么办”这种无可奈何的哀叹。
  
  《逃到楠密去》
  
  在彝文文献长诗里的抒情文本中,流传于云南彝区的《逃到楠密去》,与上述《幺表妹》和《妈妈的女儿》相比较,虽然都是抒情的,但无论是艺术手法还是所表现的主题思想,都迥然不同。
  《幺表妹》和《妈妈的女儿》,前者是文本所记述的男主人公一人抒发心中对表妹的思念之情,反映对当时不合理婚姻制度的不满,但却又无可奈何,只有怀念痛诉而已:后者是文本所记述的女主人公一人哭诉自己的悲哀,反映对当时不合理婚姻制度的批判,但也是表现得毫无斗志而无可奈何,只有悲哭而已。而长诗文本《逃到楠密去》,则是以一对情侣用对唱的方式,以抒情为主,兼及对某一具体事物的表述,其主题积极。结局圆满,令人振奋。
  《逃到楠密去》一开始的调子就很活泼欢快:
  圭山的小伙子,来这里玩吧!竹山的小姑娘,来这里玩吧!
  摘下了菜叶软绵绵的,妹妹呵你是最温柔的。我们能不能在一处玩?我们能不能在一处唱?
  火草叶片铺四方,哥哥呵你像它一样大方。滑筒嗑松刨门板,不会遇着树节疤。
  我们两个人,可在一处玩,可在一处唱。
   从这里所引录的文本可知,主人公不是要“哭诉”什么,“哀叹”什么,而是“在一处玩”、“在一处唱”。既然是在玩中的唱,当然不会是悲剧的内容,而是表现美满而高兴的事情或心情。例如男唱:
  摘下了的菜叶软绵绵的,妹妹呵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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