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柏灌考

作者:冯广宏



  谈到柏舟问题,刚好在鱼形铜印中的左上方,印文还真有个船的图形,竖着似乎在晾水。下面有三瓣花的符号,表示古蜀最早王朝有三(图一):连同右上方的蚕丛、鱼凫,加上把船算作柏灌的图徽,确实凑齐了古蜀的三代。无独有偶,前面提到的 于上居然也有船文,与符号化程度很高的蚕为邻。那船十分考究,上面立有建鼓和凤凰(图二)。湖南常德收藏的一件 于上,除了刻有蜀人形象外,还刻着鱼文和船文(图三)。徐中舒教授曾经指出,刘体智《小校经阁金文拓本》着录 于16件,其中“三己 于”和“甲己 于”上都刻有船文和鱼文。吴骞收藏的一件虎 于,其《图释》说明:“右一鱼,左一弓、一戈,上‘十’字一,下‘宜’字一。”徐教授说:所谓“一弓一戈”,实即船文之误。[6] 船与鱼的组合,如果不理解为对柏灌和鱼凫的怀念,那就显得十分别扭。鱼是动物,船是工具,虽然都在水里活动,但根本挨不到一起去。
  根据文物所显示的内涵,柏灌族的原始图腾是柏,而柏灌蜀王的徽记却是柏舟。也许造船是柏灌一族的强项,因而留下这些纪念性的图像。过去史学界推测柏灌的图腾,或设想为捕鱼的鹳鸟(由鱼凫引申);或设想为狗獾;或设想为尺蠖(由蚕丛引申),均未得到考古发现的认可。
  
  四、柏灌的行迹
  
  如果进一步研究“柏”字,还能发现此字与仙道的有趣的关系。晋嵇康《养生论》中有“麝食柏而香”的话,李善注引《本草·名医》云:“麝香形似麞,常食柏叶。”《列仙传》里的神仙,经常因服柏实而轻身。蜀地的仙人中,也有以柏为名者。
  《山海经·海内经》有这么一段:“华山青水之东,有山名曰肇山。有人名曰柏高,柏高上下于此,至于天。”已故学者徐南洲先生曾告诉我:这里的柏高应该就是柏灌,一因两者名字同音,二因柏高居地在蜀。古代的华山,多半是指秦岭,肇山当是其中一峰。这段的下文为“都广之野”,蒙文通教授已考为成都平原。
  柏高在郭璞注中称“柏子高”,《通志·氏族》引《风俗通》,说尧时有诸侯柏成子高,也许就是此人。《汉书·古今人表》里载有柏招(又作柏昭),是帝喾之师,比尧更早;这名字也与柏高、柏灌音近,应当是同一个人。那时文字还没有发明,人名全靠口传,走音是难免的。此外,《古今人表》里还有个柏夷亮父,或称柏亮父,是颛顼之师。无论颛顼、帝喾,皆出自黄帝族,而且很早就来到西部开发。《华阳国志·蜀志》说:“至黄帝,为其子昌意娶蜀山氏之女,生子高阳,是为帝喾。封其支庶于蜀,世为侯伯。历夏、商、周。”汉·刘向《新序·杂事》:“颛顼学伯夷父。”这里的伯夷父,应是柏夷亮父的简称,但《海内经》却说:“伯夷父生西岳,西岳生先龙。先龙是始生氐羌。氐羌乞姓。”此人却是氐羌的先祖,可以证明他所居地域确实与蜀相近。笔者怀疑“亮父”的“亮”字,是“高”字的误写,这两个字形状相近,抄录时看错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真是这样,仙人柏高与伯夷父就是同一人了,而且他的行迹与《蜀王本纪》说的“神化不死”,也十分吻合。
  柏灌在口头传说中没有留下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大概他那个时代完全沉浸在巫术的氛围中而不能自拔;以致当时改良的造船技术,繁衍的氐羌民众,都没有进入后人的记忆。我们所能见到的柏灌时代,只是一具空空的纸壳。
  
  五、不解的疑谜
  
  按照《山海经》的描述,古蜀地域中早就有不死民、不死国、不死山,还有民众起码活八百岁的轩辕国;那么这里应该遍布着长寿之乡了。可是在考古发现中,完全是另一码事。
  20世纪90年代,成都东南郊棕树街区发掘出春秋战国时期10多具人骨架,初步判断死亡年龄都在20~30岁。2000年7月发掘的成都城区商业街战国早期蜀王家族墓地,在众多巨大独木棺、船棺中埋葬的30多具人骨中,有男有女,除两具女性尸骨在35岁左右、两具男性尸骨在30岁左右外,其余死亡年龄都在15到20岁之间,还有些没有成年。80年代在成都指挥街周代遗址出土的5具人骨架,年龄鉴定的结果:一具男性为成年,一具男性年龄在22至24岁之间;其他3具女性在25~28岁左右。虽然这些都是周代成都人的寿命研究结果,但比此时早上千百年的蜀人,可不可能情况更好?看来没有那种可能。因为时代越早,物质条件越差,卫生条件越劣,显然不会有更多长寿的机会。那么,对于长寿的向往,其思想根源究竟何在?难道只是古蜀人的一种幻想?面对严酷的短命现实,怎会产生出“不寿者八百岁”的奇想?假使根本没有长寿思想的奠基,仙道传说又如何产生?或许在某个特殊地区,真有局部长寿之乡存在,考古的脚步远远没有发现?如是,那就真是个千古之谜了!
  
  注释:
  [1](晋)刘逵为左思《蜀都赋》作注所引。
  [2]蒙文通:《古族甄微·巴蜀史的问题》,巴蜀书社,1993年。
  [3](宋)《太平御览》卷八百八十八引《蜀王本纪》。
  [4]蒙文通:《古学甄微·略论山海经的写作时代及其产生地域》,巴蜀书社,1987年。
  [5]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蜀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
  [6]徐中舒:《论巴蜀文化·巴蜀文化初论》,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
  (题图为柏高,选自清·汪绂《山海经存》绘本)
  作者:四川省文史研究馆(成都)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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