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一位文坛旁观者看陕西作家

作者:高俊林




  陕西作家们现在都很精致,像一个仔细修剪的盆景,虽好看而不免小气;又像是一块精雕细刻的玉器,玲珑剔透,然而易碎。他们不再是那么大气、那么粗豪,或者说他们不敢那么大气,害怕变得粗豪。他们有意识地把自己的棱角都打磨掉了,光滑发亮,并以此而自负万分。因而他们不会再有以前的柳青与后来的路遥那样的厚重、执着,那似乎已经成了遥远的绝响。我一直以为路遥的辞世与陈忠实《白鹿原》的出版,对于陕西文坛而言,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陕西文坛中的那种古朴厚重、大气磅礴,也随之戛然而止,就好似广陵散绝一样,令人久久地缅怀不已。正像惯于马上征战、豪气纵横的女真骑士最后沦落为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一样,陕西的作家们已经普遍地退化了。他们由虔信文学社会使命的教徒一变而为玩弄文学的才子。他们丧失了激情,丧失了血性。于他们而言,从喷泉里出来的都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也还是水。他们不再是关西铁汉,放开喉咙一声嘶吼如黄钟大吕,可以声震屋瓦;而更像江南女子,压着嗓子咿咿呀呀地浅斟低唱,满怀着无限的幽怨。他们已经提前变成了贵族,是生活在现代社会里面的古典化的公子哥儿们。他们养尊处优,淡泊而不明志,宁静亦非致远。他们的日常生活只是喝喝清茶,品品小酒,打打麻将,讲讲黄段子,用茶水来稀释自己的激情,用醇酒来麻醉自己的灵魂,用雨一样的翻牌洗牌声来遮蔽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然后用俗不可耐的黄段子来召唤自己的久已丧失的灵感,因为这是唯一可以使他们产生激情的兴奋剂。只要翻开他们的作品,隔不上几页便可以见到这样色情暧昧的黄段子,那往往是他们最为得意的所在。但那样的才华似乎更适合于写《笑林广记》或者《浪史奇观》,而不是一部沉甸甸的厚重大气的文学巨著。
  在这样一种万马齐喑的情况下,年轻的红柯似乎是异军突起。他从绝域归来,像个英姿飒爽的骑士持着长戟跨着汗血宝马闯入了一座尘封已久、荒草丛生的四合院,显得是那么的另类。他的出现,就如同在阴霾的云层里透出的一线阳光。他以激荡而充满血性的文字为陈腐阴秽的陕西文坛吹来了一股劲风。在他那里,也许还承载着陕西作家们的最后希望。我希望他以后有机会再到肃杀萧瑟的戈壁滩,去领略大漠的风情,看日升月沉、兔走鹘落,听骏马嘶鸣、孤狼夜嗥,让风沙把灵魂磨砺得粗糙。乐则大笑,悲则大哭,怒则大詈,摊开双臂,敞开胸臆,让激昂的感情痛快淋漓地自由抒发。因为真正的文学不是一个玩意儿,而是一种全身心的投入,一种生命力的外射,一种灵魂的撕扯与挣扎。听说他现在已经从陕西的西部边陲回到了腹地,做了西安市一所大学的教授。但愿在这样一个新的环境里,他依然能够保持着自己固有的特色;但愿是他改造这种文化,而不是为这种文化所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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