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当非80后遭遇80后

作者:李美皆




  王蒙解释,抄袭和入作协是两回事。首先必须指出,这小伙子不仅抄袭了,而且拒不认错。其次,这么多人把焦点对准这个问题,就说明它可能不是两码事。克林顿还认为他和莱温斯基的事跟他当美国总统是两码事呢,可美国人不同意,在他检讨之后才放过他。
  
  ·作 者·
  
  2006年3月,白烨在自己的博客上发文指出:“80后”写作从整体上说还不是文学写作,充其量是文学的“票友”写作,进入了市场但尚未进入文坛。文章婉转批评韩寒的作品“越来越和文学没有关系”。韩寒回应《文坛是个屁,谁都别装逼》。历史上骂功一流的阮籍,也不过把人比作裤裆里的虱子(《大人先生传》),基本还属于文骂,韩寒则直指裤裆里的器具,属于返朴归真,土法取胜了。比韩寒骂得更出花的大有人在,但以作家身份如此公开叫骂的,韩寒还是第一人。仅此一点,韩寒就可以不朽了,其“骂名”将比他的“纯文学”更长久、更有生命力。韩寒的战法,有点类似于自杀式爆炸,首先要舍得自己。我不是韩寒的粉丝,但还比较喜欢韩寒,至少从形象上来说,干干净净的一个男孩。而一切健康干净的东西,我都是喜欢的。但是那场恶骂之后,再看韩寒,我的感觉有些变样了。
  之所以发出如此恶声——韩寒后来承认——是为了缓解赛车前的紧张。这多少可以解释韩寒的邪火是怎么来的了,人在一种非正常状态下不要说骂人,就是杀了人,都可以做无罪辩护。韩寒做出这样的解释,也许是为了掩饰另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其过激反应恰恰是某种失落情绪的反弹。他对于车坛的渲染,也许同样是为了转移在文坛的失落。在普通人看来,韩寒依然够耀眼,但不要忘记,他曾经更耀眼。失落不是取决于绝对高度,而是取决于落差。这是所有绚烂之极的人必有一天要面对的残酷。
  这场文坛论战体现出来的新特点是以网络为战场,以肆无忌惮为特征。因为这是新事物,亘古未有,所以,中国文人还没有应对的经验,尽管他们已经历过文化大革命。战后,网上有人总结战争启示录:千万别惹80后。没有自嘲精神,千万别和80后论战;教养太好,千万别和80后论战。一句话,不是80后,别和80后论战!纸上媒体也报道了这件事,有人语重心长地说,千万不要得罪年轻人。看来,白烨的遭遇让“非80后”都心有余悸啊。这话用老百姓的话来解释就是:“对生瓜蛋子最没辙,他没深没浅,不知轻重,可能还不当回事的,就把人捅死了,你说你怕不怕?”王朔说,“我是流氓我怕谁”,那是替流氓说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谁是流氓我怕谁”,才是无可奈何的真理。
  “80后”一时似乎成为一个噤若寒蝉的批评话题,韩寒“杀一儆百”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杀一儆百”,这个词用得何等张狂,希望韩寒年老时不会为此而感到害臊。
  2006年5月,郭敬明抄袭案终于有了结果,法院判决郭敬明经济赔偿并道歉。郭敬明做了经济赔偿,但拒不道歉。这充分说明,他不仅无视了文学的尊严,而且无视了法律的尊严。他不仅作为一个作家的品格有问题,而且作为一个人的品格都是有问题的。
  2007年9月,经著名作家王蒙力荐,著名的“抄级男生”郭敬明被作家协会正式接收为会员。匪夷所思的是,居然还是破格。这是否暗示着:抄袭并拒不认错者可以破格入会呢?似乎像“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的一个翻版了。郭敬明不仅剽窃,而且拒不道歉;不仅拒不道歉,而且把自己的剽窃作品作为“代表作”填写在作协申请表格上。有了这许多条件,郭敬明便能破格加入作协。您以为会随便给什么人破格吗?
  网上说,这是继招安“80后”作家韩寒失败之后的又一“壮举”。有人为什么如此卖力地招安“80后”呢?也许急于显示自己的年轻化,也许急于显示自己的包容。还有一个也许,就是要向年轻人示好。因为白韩之争已经给出一个教训:千万不要得罪年轻人。在年轻人骂将过来之前,先去示好,岂不争取了主动?这就叫识时务。
  郭敬明进入作协,当然把粉丝们关注的目光也带了进来,这至少可以使作协粉丝的平均年龄降低二十岁,这还不算年轻化?以后如果组织“抄级男生”、“剽窃大赛”之类的活动,不愁没人追捧了。郭敬明入会,既使此处补充了新鲜血液,又使年轻或不年轻的文抄公们在组织内有了一个“形象大使”,这还不算包容吗?
  一个协会是否如此需要郭敬明,那是协会从自身发展的角度去考虑的,我们不知道,但人之为人的基本道理,我们还是懂的。再怎么开明、包容、与时俱进,也不能跌破做人底线和行业道德吧?一个抄袭又拒不认错的人,无论如何不能成为作家行业里的新宠。无论他是几零后。
  鲁迅对于看客现象有着敏锐的警觉和深刻的认识,将其视为国民劣根性之一,深恶痛绝。鲁迅的时代还没有所谓粉丝,粉丝作为看客的一个变种,是近几年才大面积出现的。网络使粉丝的迅速集结成为可能,在许多吸引眼球的事件中,粉丝发挥了推波助澜的巨大作用,有时甚至树欲静而风不止,使当事人都陷入身不由己的境地。
  在白韩之争中,如果不是粉丝们的群情激昂,韩寒不会那么冲动到底。正是由于粉丝们的鼓励,韩寒才得到自我肯定,变得更酷更猛,甚至找到了英雄般的感觉。社会的中坚毕竟大部分是中年人,社会的话语权毕竟大部分掌握在中年人手里,所以,他们尽可以从容舒徐地去表达自己的见解,行使自己的权力,他们不必跟年轻人急。年轻人压抑着,已经很久了,等待爆发,等待革命,等待拿到自己的话语权,把稳泰的中年人从椅子上掀下来,让他们跌掉眼镜来认识自己。机会终于来了,韩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点燃一根导火索。韩寒所引起的,是年轻写手的集体暴动(当然,不是指肢体上的),网络为此提供了便利的条件,也提供了有利的庇护——网络上,几乎说什么都不需要负责任。这跟红卫兵运动极其相似,当年红卫兵也是突然之间发现,那些俨然地管教着自己的大人原来是可以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而又不需要负任何责任的,于是,砸烂一切才开始了。为所欲为是人类最原始的冲动,年轻人当然渴望闹一闹的,哪吒闹海,孙悟空大闹天宫,皆如此,不闹怎么成长啊?
  部分“80后”作家的委屈、压抑和焦灼可以理解,但是,难道这些“80后”作家愿意以谩骂的方式走向文坛、走进文学史吗?这恰恰证明了白烨的判断:“80后”更多的是一种文化现象。韩寒骂过之后,对于“80后”的评价和认识又有多少改善呢?
  如果说在白韩之争中,韩寒粉丝们的冲动还多少有些在理的话,郭敬明抄袭案中,粉丝们的冲动则完全不可理喻了。在法院已经作出明确判决,是非已经非常清楚的情况下,粉丝们依然如此“挺郭”:
  “逆风的地方更适合飞翔。”
  “就算他是抄袭的,我也一样喜欢他。”
  “小四哥哥,这个世界没有对错,坚持自己的那个‘我’。”
  “抄了,我依然爱你!”
  抄袭案后,“四迷”和“反四”就郭小四的“英雄形象”在博客上激辩,认为郭是英雄和文贼的比例是四比三,超过三成的参与者认为郭敬明在他们心目中的文学地位反而上升了。这可是因为抄袭而导致的文学地位的上升呀。
  郭敬明只是一个幸运的孩子,并没有多么强劲的内心力量,甚至不能主宰自己,你可以从他面对记者的一些表现中,看出他的犹疑和孱弱。一开始,郭敬明也没有顽抗到底的决心。5月22日,“抄袭案”终审宣判。5月29日,记者联系到郭敬明,“电话那头郭敬明声音听上去没什么精神”,他向记者表示,下一步怎么做,究竟什么时候道歉,“都还没有想好”。郭敬明的经纪人表示,律师正在“根据判决结果商量方案”。6月6日,生日前一天,郭敬明在博客上悍然宣称,会执行法院判决的赔偿和停止销售《梦里花落知多少》,但“不会道歉”。作为该案的第二被告,出版社方面也告诉记者,出版社的基本态度和郭敬明保持一致。可见,不道歉,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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