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诗学、诗艺及诗意

作者:圣 童




  2007年的10月份,在澳洲的华人文学圈内发生了一件不小的诗歌震动事件——由中国总理温家宝的诗歌作品《仰望星空》引起的关于诗学与诗歌创作问题的一些本质性的讨论。
  据10月初悉尼某华文报于显著位置刊发的一篇题为《温家宝诗〈仰望星空〉被谱成励志歌曲传唱》的报道称,该诗作最先见于2007年9月4日的《人民日报》,而后由中国江西南昌航空大学学生,在十一国庆晚会上咏唱了以该作品为词的一首歌曲。
  因为一些朋友知道我一直在搞诗学以及诗歌学方面的研究,所以不少人邀我品茗热谈,并在由这首诗歌作品探询温家宝精神深处的诗人品质以及他精神深处的诗意感知力量的同时,讨论诗学中一直存在的一些模糊不清,甚至鱼目混珠的伪学性质的问题。
  我虽然非常理解作为海外华人对自己祖国总理深度关注的热情,但说实话,对温家宝至今为止究竟有多少诗歌作品,自己确实一点也不了解,甚至还只是通过发布在悉尼这份华文报上的报道才正式全文阅读了温家宝的这首诗,所以当时就向对方表示,我恐怕也只能是就该诗歌作品来谈点自己的粗浅感受。
  该作品全文如下(转引自澳洲当地报纸,如该报纸转引有误,当以中国《人民日报》上刊发的版本为准):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辽阔深邃;
  那无穷的真理,
  让我苦苦地求索、追随。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庄严而圣洁;
  那凛然的正义,
  让我充满热爱、感到敬畏。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自由而宁静;
  那博大的胸怀,
  让我的心灵栖息、依偎。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壮丽而光辉;
  那永恒的炽热,
  让我心中燃起希望的烈焰、响起春雷。
  
  据说,该作品一经发表便在中国文化界(而不仅仅是诗歌界)引起轰动,一些评论家认为,“全诗平白质朴而又意味深长,诗中所透露的对真理、正义、自由、博爱的思考,对国家民族人类共同命运的关怀,令人动容,发人深省”。而之后的谱曲者也认为“温家宝的诗作意境深远,包含哲理,读来令人回味无穷,更加可喜的是,诗歌篇幅短小,词句精练,段落结构规整,明白如话,非常符合歌词的要求,适宜谱曲”。
  其中,还有一段引述十分引人注目,我个人尤其看重这个引述,说《人民日报》在当时刊载该作品时,还冠以题记,引入了2007年5月温家宝在同济大学演讲中的一段话:一个民族有一些关注天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一个民族只是关心脚下的事情,那是没有未来的。我们的民族是大有希望的民族!我希望同学们经常地仰望天空,学会做人,学会思考,学会知识和技能,做一个关心世界和国家命运的人。
  因此,我对澳洲的华人诗歌理论研究者说,如果想探询温家宝《仰望星空》诗歌作品的精神基础,那么这个“题记”的内容当是最好的揭示。而该诗歌作品其实也就是“题记”中那句“一个民族有一些人关注天空,他们才有希望”的诗艺性的拓展。
  于是这里引入了一个概念,诗艺。
  诗艺,一如古希腊贺拉斯的《诗艺》所明,指的就是进行诗歌写作的技术。它也同义于英文单词Art的含义:技艺的,人工的,人为的,非天然的产物。
  讨论进行到这里,我不得不就诗学以及诗歌学两个方面的内容开始和朋友进行梳理。这也是相关讨论得以继续下去的基础。
  此话一出,朋友感到莫名,“诗学”与“诗歌学”有什么区别吗?
  我们的话题便由温家宝的《仰望星空》深入到了诗学中存在的致命问题上来,在我看来,这个问题是整个诗学界始终未能明解的最大疑案。不仅中国诗学界,甚至是整个世界诗学界有史以来一直未解且从未被世人触及的问题:诗与诗人的作品(诗歌)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物的指代。
  诗(本体)的概念其实至今都没有出现过,或者说至今未被世人给出定义。这个问题虽然早在1996年我参加于中国武汉大学举办的世界华文诗歌学术研讨会上就以论文的方式提出了,但并未能够被学界接受以及理解。这使得我不得不在2007年4月,用一个月的时间,8万字的篇幅,对其进行重新彻底的哲学式阐述:
  诗,即客观世界存在之彻底自在和完全自为的本质,而这个本质又恰恰是精神的;诗意则是客观世界存在之彻底自在和完全自为本质的自我表象。
  诗学就是研究诗的存在、存在本质及其行动规律的学说。因此,诗学的着眼点在诗本身。
  而诗歌学研究的仅仅是诗人进行诗歌写作的问题,属于技艺方面的学问。
  比如,汉语语言中,“诗”的初意即为“作品”,也就是单指“创作的结果”。而英文中关于诗歌也即“创作结果”的单词,非常单指的只有Poem这个词,翻译成汉语,是“韵文”的通指。至于其他,比如Poesy,Poetis或Poetry等等,都含有诗艺(进行诗歌写作方面的技巧)的浓烈基调。
  但无论以上这些单词中的哪个,他们的词根Po-都源于迈锡文明初期的古希腊人的语言中Poiein这个表示人的活动概念的动词。
  Poiein连同Prattein和Dran三个词被法国学者看作是西方人最初对“诗(创作和创作结果)”的定义。Dran表示“可视行动”,由它派生出的Drama最后表示“舞台剧”。而希腊语Poiein更多地表示了人的“任意的生产活动”,这些活动中当然也包含“诗句的生产或一首诗作的创造”行动。
  这个“诗”的西方词语溯源过程,让我们着实了然了“本体诗学”的“新发现性”行为——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无论中国还是其他国家,诗的本体性质的概念此前从未出现过。
  好的,无论这些简单的观点能否为大家接受,目前我们都不再拓展讨论,而将讨论重回温家宝的作品《仰望星空》上来。
  诗歌《仰望星空》中的那个诗意是什么呢?前面我已经说过了,其实正是作品发表时“题记”中的那句“一个民族有一些人关注天空,他们才有希望”的含义。在温家宝的心里,星空与希望并存,而星空是整个人类的星空,希望也必将是整个人类的希望,那么这个希望也自然是每个民族所共有的希望。这样的诗意怎能不来自那个客观世界自在的精神的诗呢?
  所以,这个“星空”辽阔深邃,庄严圣洁,自由宁静,壮丽光辉。而在这样的“星空”里才有无穷的真理,凛然的正义,博大的胸怀,永恒的炽热。那么,作为真义,必然令诗人苦苦地求索、追随;充满热爱、感到敬畏;心灵栖息、依偎;燃起希望的烈焰甚至能够聆听春雷。
  这样的诗意是巨大的,有生命的,也是永恒的和真理的。
  这样的诗意为温家宝所领略,因此即便温家宝并非通常意义上的诗人,但他依然领略了那个大象无形的诗本体所彰显出来的诗意。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温家宝当属诗人之列,不仅如此还是真义上的诗人,决不掺水的诗人。
  但是,我们回过头来说,对诗意领略的能力仅仅是成为诗人的一个必要前提或基础,此外诗人还当具备高超的诗艺,也就是说,还需要有诗歌写作方面的特别训练以及语言上的特别天赋等等。
  温家宝的《仰望星空》,在文字或者诗艺方面,虽然抵达了“准确”这个目标,但距文字操作的洗练程度以及作品句子的意趣和美感程度上还存在差距。因此,那些评论家们“全诗平白质朴而又意味深长”的评价便显得贴切精准。但作为歌词,《仰望星空》绝对上乘。这也是该作品为何能为音乐人谱曲并唱响的原因。
  1996年的时候,我在世界华文诗歌学术研讨会上宣读的论文中还就诗歌作品的优劣分出了三个等级:三流,二流和一流。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