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中国第一女兵:谢冰莹全传》随想

作者:金 梅




  作者将谢冰莹定位为“中国第一女兵”,在她的传记前面加了这样一个定语。文章也是以谢在北伐西征途中掉队起笔,然后再回叙其此前成长过程中,以反抗旧习俗、封建意识和誓雪国耻、抵制宗教礼拜等种种激烈的言行。这既是事实的反映,在作者,或许也是为了突出这部传记的传奇性色彩。但谢之名留青史,应该说,更因了一位作家之故。谢的名字,对当今中国读者来说,已经很是陌生了。在上个世纪20年代末以后的20多年间,她却是享誉海内外的中国第一女兵和由名副其实的女兵出身的作家。作为作家,其所作《从军日记》和《女兵自传》,曾经风靡一时,特别是后一部作品,曾在西方十多个国家翻译畅销,并得到诺贝尔奖得主罗曼·罗兰的激赏和推介。在现代中国的女性作家中,确有一些人来自部队,也在一定程度上经历过战争生活,但她们大都活动于和前线有着一定距离的边区或游击区,多数从事的又是文化工作。她们的作品中即使涉及战争生活,据以写作的素材,也大都来自事后的采访。真正逼近前线和亲历过残酷战争生活场景者,谢冰莹是第一个,或许也是惟一的女性作家。她除了参加过叶挺领导的围剿叛军夏斗寅的西征(其所在排的排长,就是后来共和国的罗瑞卿大将),她在一·二八事变和八·一三全面抗战后,两次参加了上海保卫战,虽是救护伤员的战地服务,但同样是出没于战壕之间的殊死战斗。她还在第一、第五等战区,不辞辛劳危险,长途奔波,从事战地采访和宣传民众长达两年之久;她也参加过救护伤员的培训,为了检查伤员服务所的工作,由老河口出发,一路走走停停,走过了黄河,一直走到了西安……当彼之际,她自觉到,自己既是实际的战士,又是作家。环境与“不安分”的天性,致使谢冰莹具有一种与困境和危险搏斗的激情;在一个地方稍为平静地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就觉得没有了意趣与情绪(贾伊箴曾给她起了个“谢百天”的外号),就会对前线充满了渴望与期待,而当其一旦重返战地,她就能激情澎湃,意气风发地生活与写作。她对贾伊箴说过:人生的“旅途越艰险,人生越有意义。安逸只会让人堕落”;“我一向认为真正的人生是在艰难困苦之中,是在和困境搏斗的道路上。……我是个拿笔跟日本鬼子作斗争的作家,离开了前线,就没有了战斗的活水,我会闷死枯萎死的”。石楠在《谢冰莹传》中淋漓尽致地、鲜明地写出了传主的这一个性格特色,这一个性格特色,也成就了谢冰莹对中国现代文学的独特贡献。谢在行军途中和战地生活的间隙,在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条件下写出的大量纪实性作品,其对战争生活即时、即景、即情、即感的描写,是中国现代战争文学和报告文学带有开拓性的第一批成果。像她这类作品,还没有在中国其他女作家的笔下出现过。谢的这一功绩,由于政治上的原因,长时期中被人们所忽略了。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才开始还原其本来的历史面貌。石楠这部传记的重要价值之一,是在于它更具体、更准确地反映和评价了谢冰莹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
  谢冰莹于2000年1月初,以94岁高龄走完了漫长的一生。作为中国第一女兵和由女兵出身的作家,她最坎坷多难和富于传奇色彩的经历,主要集中在青年时期和刚步入中年的十多年间。谢于1980年4月修订定稿的《女兵自传》也只写到她于1939年8月底在重庆海棠溪第九重伤医院施行阑尾炎手术为止,以后的经历没有续写。这在谢本人,恐怕不但是因为要将其自传所及的人生,仅仅局限于自己的“女兵时期”,也是由于自觉到,其在后来岁月中的人生经历,要比“女兵时期”平坦和平淡得多的缘故吧。《谢冰莹传》的框架结构,与传主所作自传基本类似,也是由内容前后连接的众多散文篇章组合而成。既是“全传”,自然也要写到传主自传中没有涉及的那些岁月,即自1940年直至其去世,长达60年的人生沧桑。这段时间,占了谢冰莹全部人间岁月的三分之二,但在“全传”中所占的篇幅,却还不到三分之一,且包含的生活内容,与前30多年(主要又是其青年时期的十多年时间)比较起来,要平淡得多和一般得多。“全传”所写谢冰莹的这部分人生,与同时期其他作家、教授的经历,没有太大的差异。其间,她不再像先前那样,具有自己独特的人生故事。这就使“全传”在布局上有了前后失衡之嫌,后面所写,读起来也不如前面三分之二的篇章那么引人入胜。如果将描写传主前30多年经历的篇章,再概括集中一些,略去一些生活过程的叙述,或精简一些虽情景有异,但意蕴相同的细节;而在描述传主后60年的生活时,又能对其创作的情景及其内容多加涉及(传主毕竟是一位作家,况且其在上个世纪50年代后的创作,也是当今读者所缺乏了解的),这是否能够改变一下整部传记在布局上的“前重后轻”呢?如此想当然,不知作者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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