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绚丽的波斯菊

作者:夏天敏

傅说我就不去了,你约上周膘子去吧。我听了也好高兴,忙到厂里小卖部买了一包“金沙江”,屁颠屁颠地赶到食堂,请食堂师傅加工出来。这几个师傅和我平时关系不错,他们见我平时打饭时不打不闹也不加塞儿,舀多少菜从不和他们争吵。他们抽着“金沙江”,用食堂的油盐姜葱昧精酱油啥的将螃蟹加工好了,加工好的螃蟹香得出奇,鲜得出奇,个头虽然只有茶盅大,但个个油腻红艳,馋得人淌口水。一个师傅刚要拿个螃蟹尝味,我忙把整包“金沙江”塞在他手里,端着保温饭盒飞快地跑出食堂。
  我去宿舍叫周膘子,上班时他说他头疼得厉害,全身发冷,让我替他请两个钟头的假,我知道这龟儿好偷懒,念其捉螃蟹的功劳,我替他请了假。谁知到宿舍时他还蒙头大睡,我揭开被子,见他烧得红头紫脸,大汗淋漓,忙去找医生开药,服侍他吃了药。问他能不能去时?他迷迷糊糊问去哪里?我再次说了,他说我去、我去。可脚一落地,他差点跌了一跤,他的脚到现在还是木的。
  在医院里,冯莉吃着红烧螃蟹,她流泪了。她说她自从来到这里已经好几年了,没吃上螃蟹,梦里都想吃,想得流口水。说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吃螃蟹真是有本事,吃得又快又急又稳又准,连细细的蟹腿里的肉都一丝不剩地剥来吃了。她揩干嘴和手,无比满意地咂咂嘴,说这里从来没螃蟹啊,你从哪里弄来的?我将周膘子昨夜冒着严寒到厂后小河摸螃蟹的事讲了,也讲了他发了高烧,本来要来看你,爬不起来了。冯莉听见没讲话,她一脸的感动,眼里蒙上泪水,须臾,泪水流出来了,流在白色的被子上,像一朵一朵忧郁的小花。她长叹一声,说人啊……,接着又问周膘子病情,很不放心的样子。
  
  七
  
  隔了几个月,冯莉出院了,冯莉出院的日子正是严冬刚过,春天悄然而至的日子,仍是我师傅和我要了同一辆马车去接她。周膘子说死也不去,我简直闹不清这龟儿是咋的了,左说右说硬是不去。师傅说算了,我师徒俩去。
  回到厂里,厂里也算关照,杨书记说伤没全好就好好休息吧,她这是工伤呢。小白脸诸建生去过两次医院,他没说是厂里派他去的,他提了不少礼品,说是他的一点心意,他在医院里泡着老不肯走,冯莉烦了,就闭眼装睡,他才讪讪地走了。
  诸建生其实早就打上冯莉的主意了,冯莉在那家部队医院当护士时,诸建生在那家医院政工科当干事。他原来是那老头的部下,因能写写画画,从个大头兵调来当干事。他追过冯莉,但冯莉觉得他是个花架子,人不地道,成天忙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所以没答应。那老头娶了冯莉后他才死心,但因为前面说过的原因,冯莉红杏出墙,和一个住院的小战士有了隐情,那事也是诸建生告发的。他一直有跟踪人窥视人揭发人的癖好。冯莉下放车间后,他觉得可以驾驭她掌握她了。但他一直没下手,直到最近,他听说老头彻底死心了,觉得自己无法占有她享受她还要戴绿帽子,这太使人窝心使人尴尬了,他下决心要和冯莉离婚。诸建生听到这个消息乐不自禁,尽管冯莉在那次批周膘子的会上不但不作证还编了谎话,使他丢尽了面子。但他仍然不能忘怀她,占不了她的身子,是他最大的心病。
  周膘子现在变得非常古怪,过去他爱热闹,爱听荤话爱讲荤话,哪里有人扎堆哪里就有他。他有一身蛮力,成天闲不住,不是扯上人摔跤、扭扁担,就是到处捞鱼摸虾偷葱拔蒜。天气热的日子他常常去附近的池塘、小河里游泳,天气冷了提支气枪到山坡上打乌鸦打喜鹊撵兔子。这龟儿是个不会累的人,别人累得像狗样瘫爬在地上,他还在撵得满坡黄土漫天飞。可现在变了,变得懒洋洋的,无精打采的,别说捞鱼摸虾打鸟撵兔,连上班也呵欠连天提不起精神。这还不说,他现在突然变得怕见人,见到人冷漠着脸匆匆走过。车间休息时,大家凑在一起讲笑话,他一个人远远地躲在墙角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很忧伤很落寞很惆怅的样子。
  我更奇怪的是他过去对冯莉的态度,最先是神秘、向往、想入非非,以致做了下流的事。冯莉在他命运攸关的时候,大包大揽为他开脱,使他不至于遭到毁灭性打击。他对此是感恩戴德,真诚忏悔。想竭尽全力地报答冯莉。但冯莉对他心里是不舒坦的,他也认了,执著地想着报答。可自从那次他夜里摸了螃蟹,冻得病了,发了几天的高烧之后,他对冯莉的态度一下变了,变得很漠然,变得无关紧要,既无热切的向往,也无报答之心,仿佛是个不认识的人。我再三追问他,他也不说,一脸漠然,一脸无谓,还有些痛楚和忧伤。
  我对此很是不屑,心想你以为你摸了一袋螃蟹,冻病了几天都可以将一切抹平了吗?不是冯莉天大的恩德,你不知现在在哪里呢?
  那天晚上我早早地睡在床上,我手里捧着冯莉借给我的一本薄薄的油印的《人体解剖学》,冯莉说这是本讲人体结构的书,以前中学课本也有生理学的,现在不准讲了,你拿去看看,省得一帮年轻人啥也不懂,弄出丑事。
  这本薄薄的油印小册子,讲的其实是很浅显的人的生理结构的,放在现在你拉着人看也不会看的,光是电视里的性爱镜头,也比那小册子上的暴露。但我看时,还是脸红心跳、羞愧加上探秘的新奇。尤其是看到女性的什么外阴唇、什么卵巢,什么子宫之类,叫我不敢正视那些图义忍不住要看,看着看着,我的心就没有先前紧张、兴奋和羞惭r。觉得这是科学,认识了它,你就没有神秘感和窥视欲了。就像一个人把一样东西放在口袋里,在你眼角晃来晃去却不让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惹得你心火乱窜、热血膨胀,等打开一看,原来不过如此而已。
  那天晚上,我看小册子的时候周膘子已经睡了,这段时间他不再到半夜才回来,总是早早睡了。躺着其实也没睡着,不时的翻身,不时地长长叹口气。我想起他过去做的事,心想让他了解知道一下人的生理结构,也许他会感兴趣的。我喊了几声,他懒洋洋地答应了,我说我借你一本书看,包你会感兴趣。他说啥书?我说《人的生理结构》,其中讲到男女性别的结构。他突然爆发了,怒不可遏地喊起来。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他说我看鸡巴的生理结构,老子现在废了,废了,你晓得吗?我虽然恼怒,但昕这样一说,还是按下性子说啥废了?啥废了?他突然呜呜地哭起来,哭得无比的失落无比的凄凉,我反反复复地问,从他断断续续的话中,知道他的那玩意儿在那晚被冻坏了,现在任啥情况下都抬不起了头。
  这情况使我很震惊,我晓得一个男人丧失了这种功能就丧失了尊严丧失了自信,太监们的心理多是变态的,从人性的角度来理解也是值得同情的。想不到周膘子竟成这样子。
  我决定把这一切告诉冯莉,现在她是我们的姐姐,告诉她倒不是因她吃螃蟹而起,而是她是医生,当然不是真正的医生,是护士。但这事只能告诉她,毕竟她还是学过医的。当我告诉她的时候,她也很震惊,也觉得事情的严重,她的眼圈甚至红了,在屋内走来走去。最后她说她要尽一切努力帮助他医好病,并且要我告诉他要调整心态,减轻心理压力。
  冯莉到我们宿舍来,她是从到厂里之后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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