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幸福的日子
作者:[乌克兰]德米特里·普拉图拉 著 于正荣 译
如果能在一天里同时遇到两件叫人高兴的事儿,那还不算幸福的日子吗?
对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来说,第一件喜事是:女儿瓦利娅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大学。应该说成为一名儿科医生一直是瓦利娅多年来的梦想。这一天终于有机会可以实现这个梦想了。特别是,她没有通过打点就考上了一个公费的专业。她立刻打电话给母亲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因为妈妈最担心了;第二件喜事是: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收到了小外孙女从美国的来信。当然这封信是她的养父母写的,因为三岁的孩子还不会写字呢。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即使先后生活在两个语言不同的国家里,她也不会因此变得聪明两倍。所以,她这个三岁的孩子还没学会用任何一种文字来写信。
当然了,首先要讲的不应该是小外孙女,而应该是她的两个女儿。没有女儿,哪里来的外孙女呢?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有两个女儿:娜塔莎和瓦利娅。在娜塔莎只有八岁,瓦利娅只有四岁时,亲生父亲就抛弃了她们,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他们很快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显然,他的做法在别人看来是难以理解的,因为他是一个准尉。作为一名军人,应该有责任心,况且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抛妻弃子就意味着又一轮动荡年代的开始,而且这种动荡日子又不可能一天、两天就结束。凡是有类似经历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女儿还是要抚养的,而他却另寻新欢,爱上了别的女人。“我要走了,住房、积攒下来的家产,如:新电视机,其他家用电器,家具,我没有资格要了。我‘净身出户’,只带走衣服、剃须刀和牙刷。”就这样,他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
现在来谈一谈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吧。她是一个厉害的女人,甚至有点冷酷:她不是外表冷酷,平时上班也穿着讲究、得体;只是她对丈夫过于严厉,有点不讲道理,甚至有些粗暴:你不能因为任何什么事儿去喝酒应酬,也不能去看什么足球比赛。你这样做会对孩子教育产生负面影响。
而他是一个准尉呀,在单位每天接触的人,不是士兵,就是首长。在家里,妻子还向他发号施令。或许这是他离开妻子的一个原因,也或许不是,这很难说。现在的妻子就不同了,她是一个现役的年轻女兵,视他为长官。
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不仅严厉,而且高傲。自从丈夫和她离婚以后,她就不允许女儿们和亲生父亲见面了:“这种卑鄙小人,我们不需要他,不管怎样,我都会把你们带大的。”不过她没挺多久,秋天就来了。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是学校里的总会计师,学校虽大,但给她的钱很少。女儿们需要买过冬的靴子,而且一次要买两双。她不得不放下自尊向丈夫索要女儿们的抚养费。她总是定期地从邮局领到这部分抚养费,只是他们两人从不单独接触。物价不稳,这点儿抚养费就越来越显得微不足道了。她的前夫需要抚养前窝的两个女儿,还要抚养后窝的两个女儿。没过几年,他退休了,只能从退休金里拿出一部分钱作为娜塔莎和瓦利娅的抚养费。也许,他可以再找个地方打打工,比方说,做个保安什么的,因为他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如果那样的话,他可以让人捎钱给她,用不着上抚养费税了。
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和女儿们还是勉强维持生计。除了学校那份工作,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还在一家个体小商店做兼职。那里不需要她每天上班,只是需要她整理整理文件,做一个报表什么的。只要文件书写正确,合乎法律程序,对老板有利就可以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娜塔莎已经十六岁了,而瓦利娅也十二岁了。当时,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刚过四十,大概四十二岁吧。“不行,我还得为孩子们活着,能动弹一天就干一天吧。现在哪个人不是这样奔波忙碌呢?所以根本没时间重新考虑个人问题,再说,我也没有那种欲望和要求了。”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如是说。
娜塔莎十六岁,瓦利娅十二岁,于是小外孙女的故事就开始了。
明年,娜塔莎就要中学毕业上大学了(她想成为一位经济师。这个职业现在正时兴)。这时一个美丽的故事开始了。
娜塔莎有个最要好的女友(比她大一岁)。女友的未婚夫从车臣回来了。她忠实地等了他整整两年。现在他总算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立了功,还获得了勋章。他说:“我们三个战友商量好,如果我们能活到复员的话,那么在找到工作之前,先到住在海边的一个战友家住些日子。他自己有一处房子。我们将在海边待一个月,喝啤酒,晒太阳,不用担心子弹会再次打来。我带你一起去,就当度蜜月吧,顺便把娜塔莎也带去。我的战友那儿也没什么外人,我们仨一起去,他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同意了女儿的请求:虽然女儿下学年要非常忙,功课也很多,既有毕业考试,又有升学考试,可是女儿还从来没去过南方呢,这次又是和她最要好的女友及未婚夫一起结伴同行。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但是作家长的又没有太多的余钱让孩子们去玩。孩子们都非常懂事,她们在外面摆了个小地摊卖鱼。姑娘们卖,小伙子充当搬运工和“护花使者”。他们很快凑足了去南方的旅费,洗掉身上的鱼腥味儿,就出发去了黑海。
当时正值八月。既然是八月,那么我们就不难想像,那里的天气是炎热的,夜是漆黑的,海是蓝蓝的,水是暖暖的。正像孩子们所期望的那样,三个小伙子(房主,娜塔莎女友的未婚夫,一个不知是来自奔萨还是来自比尔姆的小伙子)躺在沙滩上喝着啤酒,吃着自家果园里的水果。娜塔莎很自然地就和第三个小伙子在一起了。那个小伙子也是个战争英雄,还获得了勋章,在他的手上和胸上还留有疤痕。“你想像一下,”娜塔莎动情地对女友说,“如果子弹再向左偏三厘米的话,他就没命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在这里相识了。甚至我无法想像,假如我的生命里没有他,我怎么能一个人苟活在这个世上?我将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在娜塔莎的眼里,那个小伙子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来,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假期。
分手的时刻到了,因为娜塔莎和她的女友9月1日开学,娜塔莎要回到她的中学,她的女友要回到她的技校了。娜塔莎的“意中人”对娜塔莎说:“我没什么钱,几乎一贫如洗,居无定所,甚至没有固定的地址。一旦我有了固定地址,就马上给你写信。” 从此这个小伙子便杳无音信了。
娜塔莎就像中了子弹一样,爱情的魔力使她不能自拔。对那个小伙子来说,这一个月的光阴或许只是作为由于战争造成的恐惧和曾为之流血的“理所当然”的奖励或补偿吧。当然,也许无可厚非,这只不过是曾经发生在南方的一个普通的小故事罢了!可是,要是仔细想一想,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形影不离地在一起待了一个月,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就可想而知了。
社会上不是普遍存在这么一种怪现象吗?人们常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有‘经验’,他们的模仿力极强。当他们看到一些男女之间搂楼抱抱的场面时,就会情不自禁地去学、去模仿。”可是娜塔莎没敢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女友和她的妈妈,她已经怀孕了。也许她一直在期盼着男朋友的来信,到时候她会告诉他所发生的一切,或许那个男孩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当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开始发觉自己要做姥姥的时候,娜塔莎才向她承认了一切。拉丽莎·格里戈里耶夫娜非常惊讶地问:
“为什么你不早说呢?”
“我……害怕!” 娜塔莎说。
“你怕什么呢?你怕我让你打掉这个孩子吗?”
“不,是怕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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