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威廉·福克纳:“我没有受过多少教育”

作者:[美国]杰伊·帕瑞尼 著 惠云燕 译




  学院的评论家喜欢复杂的现代主义作品。比如评论家和教授中最有名的T.S.艾略特和詹姆士·乔伊斯,他们都硕果累累。在课堂上,有许多东西可以讨论,如《荒原》和《尤利西斯》。书中的暗示可以被回溯探寻,讽刺很容易引起讨论。书中复杂的时间变换和大量的叙述性描写,是现代主义作品的理想范例。读福克纳作品的困难之处在于作品本身的吸引力,因为它总是给读者一些需要揭开,需要探索的东西。你可以理出作品里很多不同的线索,讨论象征的用法,引导学生深入作者的语言。这些内容如果缺少帮助是很难阅读的,因此老师的引导和相关评论书籍都很受欢迎。
  在新评论方法盛行了很久以后,情况依然如此。复杂的福克纳依然受到欢迎,叙述性结构依然吸引着评论家们。福克纳特殊的风格为结构评论家提供了素材,他们可以从句子中找出一直围绕着主题的意义,虽然它们没有被非常明白地表示出来。福克纳也很自然的吸引了那些关注美国文学中种族问题的评论家,因为这是他小说中经常涉及到的主题。
  福克纳是不可否认的一流的作家,他大概也是那个时代最引人注目和复杂的作家。他的作品组成一个整体,就像一大块由各种不同花纹编织的织锦,基本上——至今依然如此——学院派关注他的任何时期的代表作。福克纳和海明威、劳伦斯、弗吉尼亚·伍尔夫一样,以自己的风格在文坛上占有一席之地,尽管时间流逝,依然吸引着一批读者,他的思想通过想像和语言被勾画出来,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到50年代中期的时候,福克纳已经确立了美国小说领袖的地位。他在世界巡回演讲之后,对于自己的公共角色变得比较适应,并且发现自己很喜欢来自年轻读者的关注。因此他在1956年接受了弗吉尼亚大学的邀请,尝试作为其访问作家。他的工作并不复杂。他要做的只是让自己在特定的时候可以让学生接近,并且给他们开出要读的书目来。
  夏洛茨维尔对福克纳最大的吸引力在于他的女儿吉尔和女婿保罗·夏默在那里,他还有了一个外孙,这也是件大喜事。所以他和大学保持了愉快的关系(虽然是附带的)。他经常回学校和学生见面,和他们一起诵读和讨论,并且加入大学的生活。在一个值得注意的场合,他大声朗读自己的作品《老年人》,并且回答由学生和教员们组成的观众的提问。当被问到南部的种族问题的时候,他回答说:“我也同样感受到陈旧的根植于人们的偏见。但是当白人被这种偏见驱使,去做他们所做的事情时,我想整个黑人都是在嘲笑他的。”在这样的场合,福克纳似乎为有着诚实思想的艺术家们树立了一个良好的典范,愿意去面对自己的局限。
  在1960年以前,大学和学院为作家提供住处是非常罕见的。很多20世纪的著名作家——艾略特、菲茨杰拉德、海明威、约翰·斯坦贝克、华莱士·史蒂文斯和其他人——都很少和学校设施有什么关系。他们经常刻意去避免这些,好像担心自己的时间或者创作才能会被学院侵蚀一样。在那个时代的作家中间,罗伯特·弗罗斯特是个值得注意的特例。从他1917年第一脚走进阿默斯特校园起,到他1963年去世,他是密歇根的阿默斯特大学、哈佛、达特茅斯皇家海军学校和米德伯理学院的熟客。有趣的是,他和福克纳一样,认为自己是自学成才的。他在达特茅斯学习了很短时间,然后在哈佛呆了差不多两年,但是他从未毕业,直到他进入中年,才和学院言归于好。
  在某些方面,福克纳在弗吉尼亚大学的成功很好地促进了其他一些机构邀请作家加入到他们中间的行动。从60年代开始,作家已经是校园的常客,很多关于写作的课程由具有作家身份的教授来授课。过去的四五十年里,在美国有很广泛的机会接受更高等教育,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作家不大可能会在学院出现,或者从事教学。这也就是说,那些构成福克纳的小说和故事特征的东西可能只属于过去,因为现在的读者期待的是符合“受过教育”的标准的写作模式。这种明显的趋势,可能会损害某类创作。当代作品显然被同类因素所困扰,哪怕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也有些例外,比如托尼·莫里森和卡麦克·麦卡锡,将自己的作品中新意的某些东西归功于阅读福克纳)。
  应该注意到福克纳并没有实际进行过教学(不像弗罗斯特和今天学院里的很多作家)。他的思想在很多年里都是混乱的,他的阅读也从来不是系统的。他所有的天才只体现在书页上——他的小说里,这是他可以很轻易地接近大量非意识的地方。他似乎是为整个地区写作,并将这个地区写进世界。他将他的“小邮票”上位于密西西比、他自己称作“雅克热卜菲娅”的小小的县变成了一个神秘的地区,并有了世界的意义。但是,他的任何著作都极少和学院教育有关。
  当福克纳从密西西比大学退学之前,无聊地坐在教室里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被这么多人研究、分析和深入地讲授。同样,作为一个年轻的作家,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他的小说会在学院中拥有如此长期的、对他含有感激之情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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