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翻译
作者:陆永昌
如果说在多少年前,比如在林纾时代,用替代的方式造成障碍还可以原谅,因为时代的局限性,那么在今天就显得格外格格不入,然而遗憾的是,我们今天的理念并没有完全从“转换—替代”的阴影中走出来。其 “理论根据”往往是“不符合中文说法”,有的学者提得更直截了当: “……翻译的最大价值在于内化外来文化……”但在一些近年发表的理论著作中,我们仍然看到有的学者至今认为: “У меня свалилась, наконец, эта гора с плеч”,一定得译成“我终于卸下了一副千斤重担”(事实上,俄罗斯根本没有“斤”的概念),而不能翻译成原有的“压在自己肩头上这座大山终于卸下了”;“Первый блин комом”(“第一张饼不好煎”),要用中国的“头一炮没有打响”代替;“Он уже одной ногой в могиле” 一定非得译成“他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或“他行将就木”,不能翻译成俄罗斯的表达方法:“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坟墓”……
几年前出版的在外语界非常有影响的《俄汉文学翻译词典》,仍然留有“替换”的“传统”,该词典在前言中专门强调:像“No rose without a thorn ”这类外国的表达方式就应该译成“有利即有弊”之类的中国的表达方式,认为这样才“是准确地表达了作者原意”,以此列为该词典编写的“指导原则”。其实,照原来的形象译成“没有玫瑰不带刺”,更惟妙惟肖地反映出玫瑰“既芳香,却又多刺”的特征。与此相对应的,该词典代序中也谈了词典注意的两个方面,其中包含:“原文词组、成语尽可能用相应的汉语词组、成语来表达。”出于这样的指导思想,一个简单的“браво”(好)变成和尚用的口头禅“善哉”,“славны бубны за горами”(就像山外的红方块)变成了“远来的和尚好念经” ,“рыбье царство” (鱼王国)变成西游记中的传说中的“龙王宫”,“закон далеко”(法律太远,管不着)变成“天高皇帝远”(俄罗斯统治者,我们一般称“沙皇”,中国的皇帝也被套上去)……
这实际上是没有剥离开传统的“转换—替代”模式,这也是“龙”等于“dragon”这类翻译在继续。当然,笔者丝毫不因为这点而否定该词典的重大性,这里所强调的是我们有些理念应该从过去“替代”的框框中走出来。
各民族之间的文化差异太大了,连简单的手势也不见得马上能理解,如在俄国,甚至在其他西方国家,耸耸肩膀(пожать плечами)意为“莫名其妙”、“不理解”、“无可奉告”、“无可奈何”,敲一下自己的额头(стукнуть себя по лбу)意为“犹豫不决”、“很为难”,皱一下鼻子(сморщить нос)表示“不满”、“厌恶”,撇撇嘴或嘴唇(скривить рот или губы)表示“轻蔑”、“厌恶”、“不满”、“嘲讽”,用手指弹一下自己的头颈(пощелкнуть себя пальцем по шее) ——“请人干几杯”,伸舌头(показать язык)——“不尊重对方”,有侮辱人的意思,弹舌头“嗒”的一声(прищелкнуть языком)表示“赞叹”、“惊讶”,等等, 俄国人把手朝脖子上一放,他们的意思是吃饱了,饭食已经到了脖子这儿,假如我们不了解,会理解为砍脖子!简单的手势竟有如此不同,动作稍有不慎,就会出现隔阂与误会,甚至冲突。
如今的世界,人们渴望相互了解,美国学者亨廷顿曾经说过,在当今时代,文化差异是客观存在的,而且是未来世界冲突的主要原因。毫无疑问,翻译就要越过社会文化差异的障碍,跨文化无障碍翻译有助于人们之间的沟通与理解。
在跨文化上,我们往往片面理解钱锺书先生的“化”。他曾经说过,“文学翻译的最高标准是‘化’。把作品从一国文字转变成另一国文字,既能不因语文习惯的差异而露出生硬牵强的痕迹,又能完全保存原有的风味,那就算得入于 ‘化境’”。根据这一点,就把他也理解为是意译的代表,其实钱先生这里强调的是翻译不能生硬牵强、别扭、诘屈聱牙,在讲到“化”时还专门强调“保存原有的风味”。他强调的“化”,完全不是要求把外国的东西“中国化”。
不管愿意不愿意,人类进入全球化的阶段,在21世纪的今天,跨文化传播渗透到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全球化”将使世界各种文化信息同享,文化资源共享,将促使民族的、国家的文化融入世界,融入到人类共同的文化信息社会,这是潮流。而翻译就应该顺应这一潮流,全球化要求翻译从“一种语言对另一种语言的简单的转换”到淋漓尽致地传递各民族文化氛围,最大程度地再现不同民族文化的特色与差异。而文学翻译,就是不断原汁原味的过程,就是准确地再现与表达作品中的现实,尽管要做到“百分之一百”的再现不同的文化背景,做到无障碍,今天受着各种条件的制约在不少场合还无法实现,因为翻译过程涉及到人们的接受能力、语言的发展、人们的精神需求、时代的需求等诸多方面,为此笔者曾经在《论文学翻译的“动态”内涵》一文中提出文学翻译的“动态标准”,因为其方向的发展是无可置疑的,而作为跨文化交际的主要手段与媒介的翻译,决不能再制造新的隔阂,产生新的障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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