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翻译

作者:陆永昌




  翻译,作为人类交往的一个必须与必然的手段,作为不同文化传播的媒体,在人们的生活中起了极其重大的作用。文化传播作用非凡,正如有的学者所说的那样, “人之为人从传播起。传播是人的天性亦是文化的本性。文化传播使人成其为‘人’,使人成为‘类’”(转引自罗选民《文化传播与翻译》)。
  但是,翻译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长期以来,我们的翻译定义就是不同语言之间的转换,或者如国外的 “等值”、“对等”、“等效”、“功能对等”等,核心都是“转”、“换”或者“等”,因此替换的现象较为普遍,结果,翻译本身作为跨文化的手段,在翻译过程中无形地造成了新的隔阂、新的文化障碍。
  这里以“dragon”的翻译为例。“dragon”在对西方生活影响极大的《圣经》中有多次描绘,“dragon”有其特殊明确的形态与含义。综观西方国家对“dragon”的想像,笔者选列出它的几种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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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里不难看出,“dragon”似鸟似兽,实际上描绘的是一种怪兽。
  各种词典、百科对“dragon”的解释,几乎一致:“dragon”是个魔鬼、妖怪,它盗雨,吞噬人们赖以生存的水,甚至吞食日月星辰……无恶不作,专与人类作对……英国《简明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称“dragon”:“传说中的怪物”,“是恶的象征”,“是邪恶的力量”;《美国蓝登书屋韦氏英汉大学词典》解释为:“传说中的怪物,其形态通常是庞大有翼、口吐火焰的爬虫”,“凶狠粗暴者”;《苏联简明百科全书》说:“许多民族中幻想出来的能飞、能喷火的蛇(有时有数个头),是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的妖怪……”“dragon”这种概念在受《圣经》影响的国家中几乎“深入人心”,比如在俄罗斯,1918年在彼得堡纪念十月革命一周年的游行队伍中出现过“dragon”,原来俄罗斯人就用“dragon”和双头鹰象征被推翻了的沙皇制度……
  中国龙的轮廓在《易经》中已经勾画得非常清晰,之后有所演变,逐渐定型,中国的许多重要著作,如《史记》等,都有充分的描绘。它的形态一般为:
  可以看出,“龙”的形态似与我们象形字中的繁体字“龙”有关。龙,如人们所描绘的那样:龙头高举,引颈长啸,腾云驾雾,蜿蜒多姿,威严优美,气贯长虹,一副王者风范。
  显而易见,形态上“龙”与“dragon”了不相涉。
  从含义上看,“龙”经过数千年的文化融合与沉淀,有着丰富的内涵,它曾经是“至尊的帝王的象征” ,但长期以来更是中华民族的族徽,是中华全民族精神上的血缘纽带,钱其琛曾经在《增强中华民族的文化凝聚力》中说过,“龙成为大家公认的文化标志,龙,是中华民族团结凝聚的象征”。
  由此非常容易看出,内涵上“dragon”与“龙”风马牛不相及,可是就是这样两个毫不相干的概念,由于我们的翻译阴差阳错,硬是被搞到了一起,使这两者变成了同一个概念,在上个世纪初,1919年出版的中文版《圣经》已经开始这样翻译,而且一直延续至今。就这样,西方人的概念中“dragon”糊里糊涂地成了中国的“龙”,东方的“神”也就不明不白地变成了西方“多头、嘴里喷火的、吃人的妖怪”。
  这类替代不仅仅局限在“dragon”与“龙”的翻译上。这类乱点鸳鸯的事很多。上个世纪30年代初翻译界曾经就“MilkyWay”的翻译发生了一场争论,赵景深先生将“MilkyWay”译成“牛奶路”,遭到鲁迅先生激烈的批评,把“MilkyWay”翻译成根本不存在的“牛奶路”,鲁迅批评后者误译胡译。但是,人们有时往往错误地理解鲁迅先生的观点,不少人认为把“MilkyWay”译成“银河”,或者“天河”是天经地义,很多版本上是这样翻译,例如著名翻译家汝龙的相关译文为:“繁星布满了整个天空,快活地眨着眼。天河那么清楚地显出来,就好像有人在过节以前用雪把它擦洗过似的……”现在学校使用的教科书上的译文也是如此:“天空撒满了快活地眨着眼的星星,天河显得很清楚,仿佛为了过节,有人拿雪把它擦亮了似的……”
  其实,“路”就是“路”,“河”就是“河”,这涉及到两种不同的文化。“牛奶路”的风波来自于契诃夫的短篇小说《万卡》。九岁的万卡被送出来学徒,他日夜思念与他相依为命的爷爷,他给爷爷写信,他抬头看到“thepalewhitebandofstarsthatcanbeseenacrosstheskyatnight”(夜空出现的一道白色星带)之后叹了口气,为什么“叹气”?当然是触景生情。是因为银河?是因为牛郎织女被银河隔开而产生的悲伤?显然不是,他看到的是路,每种文化背后,都蕴藏着各种美丽的传说,西方说它是路,在这条路上洒满了神后赫拉的乳汁,在这条路上朱庇特率领众神返回天宫……“河”是一种障碍,我们的传说中,王母娘娘特地制造“银河”,不是阻碍了牛郎与织女的团圆?万卡要回家,又与“河”有什么关系?
  在翻译中,人们常把外国文化不同的表达方式换成中国的表达模式,即“入乡随俗”,这涉及到翻译中对各民族不同的差异如何处理。
  各民族之间的差异颇多,比如,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自然形态不同。高尔基在自己的作品中用“十月的天气”来比喻瓦西里阴郁的面孔,中国读者难以理解,因为在中国十月是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是黄金时期,而在俄罗斯,十月阴雨连绵,酷似我国南方的梅雨天;比如,我国的“东风”从太平洋吹来,是“春天的风”、“温暖的风”,我们常说“东风劲吹,心里暖洋洋的”,而英国地处西半球,北温带,海洋性气候,春天吹的大多是西风,英国人不喜欢东风,喜欢西风,歌颂西风,因为西风象征着春天,雪莱曾经做诗《西风颂》,在英国的谚语中也有所反映:“When the wind is in the east, it’s good for neither man nor beast”(东风吹,寒风到,与人与畜都不好),“When the wind is in the west, the weather is at the best”(风从西边来,最佳气候到。)再例如,我国从南到北把夏天称为“酷暑”,而地处欧洲的国家,如俄国,则认为是温馨宜人的季节,俄罗斯人喜欢在夏天晒太阳,因为一年四季难得有这么好的阳光,英国莎士比亚在他的一首十四行诗中曾经把爱人比作美好的夏天: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day ?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我们的翻译在碰到类似的问题时,也往往以无法再现国外的风情、怕读者难以理解,或者破坏了读者的“情绪”,常以中国式的本土化处理,被转换成中国习惯的描写方式。
  实际上这类替代的翻译不但没有起到应有的跨文化的交际作用,使读者看不到原来的“真面目”,反而在误导读者,增加了文化障碍,西方人无法认识东方文化,无法理解东方文化。我们把“龙”翻译成“dragon”(魔鬼、妖怪),西方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中国人怎么会把“魔鬼、妖怪”作为自己崇拜的偶像!他们还会认为,中国人推崇的是这类魔鬼、妖怪,是不是心态有问题?这无形中造成西方人对中国人的误解,从某种程度上造成了另一种现象的文化隔阂与障碍。
  前不久北京奥运吉祥物的选定也反映出这类翻译的后果。我们对中国龙的共识为:“龙是中华民族的象征,所有炎黄子孙、华夏儿女都可称为‘龙的传人’。龙不单纯是中国人的图腾,而且是世界华人的图腾,象征的是华人文化和五分之一地球人的心理认同。” 本来中国龙呼声很高的,遗憾的是,在最后一轮落选,原因就是“由于中西方意象差异大,西方人眼中的龙和我们所引以自豪的情感寄托是不相吻合的,容易产生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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