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文人“炮轰”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作者:埃娃·诺文德
提问者赫尔曼·巴尔加斯·埃斯皮诺萨
(哥伦比亚巴兰基亚作家。一度属于加西亚·马尔克斯领导的巴兰基亚“洞穴派”文学聚谈会成员,是这位小说家的老朋友。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枯枝败叶》就是献给他的。在《百年孤独》中,他这个名字是布恩地亚家族最后一个成员的四位朋友之一,其他三个朋友的名字是:加西亚·马尔克斯、阿尔瓦罗·塞贝达和阿方索·富恩马约尔。巴尔加斯·埃斯皮诺萨出版的作品有:《十次讲述的暴力》和《20世纪的哥伦比亚小说》。目前(1979年)担任哥伦比亚国家电视台台长。)
问:加西亚·马尔克斯十年前就宣布要为儿童写一本故事书出版,现在这本书怎样了?
马:对于一个许多年来就盼望成为拥有众多读者的作家来说,儿童读者几乎是一种生物需要。还在写《百年孤独》之前,大概是1962年吧,我就感到了它的急迫性。这大概也就是赫尔曼·巴尔加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当时我做了一个尝试:写了一篇《时光消失的海》。我把这篇故事寄给了普利尼奥·阿普莱约·门多萨,他对我一针见血的批评向来十分有益。他以其惯有的坦诚告诉我他不喜欢那篇故事。不过他承认那也可能是由于他本人的局限性:他不喜欢玄幻。他的理由我觉得对我是毁灭性的,因为我恰恰也一向认为孩子们同样不喜欢玄幻的。自然,他们喜欢的是想象。玄幻和想象有着根本的区别,那就像是一个人跟口技演员洋娃娃一般大不相同。
《百年孤独》中有很多想象,但没有一行字是玄幻的。写完《百年孤独》之后,我重新感到了为孩子们写故事的急迫性,而且应该立即动手,因为写一本书也跟出一次严重的交通事故一样,如果一个人在伤愈出院之后不马上重新驾车,你就会对驾车永远产生恐惧感。此外,我要写作还因为我需要在精神上放松一下,要从长时间废寝忘食、气都透不过来的紧张写作疲劳中解脱出来,因为写儿童故事很简单,我觉得它对我过去的消化不良是一服上佳的泻药,对我接下来要开始吃那条大胡子鳄鱼的重大任务同样如此。所谓那条大胡子鳄鱼,应该就是《族长的没落》了。于是,我开始写了《巨翅老人》。我把这篇故事念给了我六岁和四岁的孩子听,我觉得他们听后感到我很可怜。他们对我说:“你不要认为孩子都那么傻、那么笨。”不管他们怎么说,由于我已制订了一个写六篇故事的计划,还是继续写了下去,写时仍把它们看作泻药,但已不考虑孩子们了。通过写这些故事,我逐渐找到了写《族长的没落》的语言。我把那六篇故事汇集成册,以《纯真的埃伦蒂拉与残忍的祖母——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悲惨故事》为题出版了。
只是在过了几年之后,我才恍然大悟,我的错误在于认为孩子们喜欢儿童故事。其实,他们一点也不喜欢,就像不喜欢甜燕麦粥,不喜欢白雪公主那样的女人一般。他们喜欢的是喝着1962年产的波尔多葡萄酒吃鹅肝肉饼,喜欢听美国黑人歌唱家史蒂文·旺德尔的歌曲,喜欢拉盖尔·韦尔奇,喜欢读詹姆斯·乔伊斯。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我所有的著作都是为孩子们写的,但是成年人不允许他们读,其理由是在这些作品中有些成年人不愿让孩子们知道的一些东西,让他们知道了这些东西,他们会学着干。
但是,围墙开始被打破了:《百年孤独》最成功之处不是好评如潮,也不是它巨大的销售量,而是完美无缺地从一代读者转到另一代读者,现在接受它的已经是第三代读者了。它的最优秀的读者就是那些未得到允许而读它的孩子们。这些孩子们躲在卫生间里,一边学着吸烟和做一些其他危害性不大的事情,一边读这本书。无论如何说,我最好的儿童书是《族长的没落》。成年人把这本书藏得更严实,因为他们说这本书在书写规则上给孩子们提供了一个很坏的榜样,孩子们唯一懂得的就是那些脏话。但是,我知道读过《族长的没落》的孩子们在阅读中没有遇到任何困难,也没有在读过这本书后做出半点儿丑事,因为他们没有任何成年人在文学上和道德上的那种缺损。其证明就是西班牙语评论家的评论。总而言之,我所犯的大错误就是在打算给孩子们写故事时认为孩子们实实在在的就是孩子。
1977年墨西哥《世界人》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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