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绑架

作者:[美国]路易丝·埃德里希 著 王伯信 译




  路易丝·埃德里希(Louise Erdrich),1954年出生于美国明尼苏达州的小福尔斯。小时候,她的父母就鼓励她写故事。1972年,埃德里希在母亲的鼓励下进入达特茅思学院学习。在那儿,她获得了包括美国诗学会奖在内的多项小说、诗歌奖。1976年在该院取得人类学学士学位。毕业后,埃德里希来到北达科他州,做了短时间的教育工作之后,她又去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继续学习写作。1979年,在该校获文学硕士学位。之后,她留在达特茅思学院做驻留作家。
  1981年她的第一本诗集《想象》出版。1982年她的短篇小说《最了不起的渔夫》获得纳尔逊·阿尔杰思小说大赛奖。该小说后来成为她的四部曲小说《爱药》的开首篇。1984年继她的第二部诗集《渔火》之后,她的第一部小说集《爱药》和小说《她就那么说》出版。《爱药》获美国国家图书评论家奖。她的小说热情奔放,幽默诙谐,具有散文特色,很受读者的欢迎。1985年她荣获美国文学文字研究学会颁发的约翰·西蒙·古根海姆奖。1986年她的另一篇小说《菜根王后》发表。该小说与1988年的《弗拉克斯》、1994年的《宾戈宫》和1996年的《燃烧的爱》都扩充到了小说集《爱药》之中。1989年她的第三本诗集《欲望之火》出版,同年发表的还有小说《蜘蛛女的孙女们》。埃德里希和她丈夫多里斯合作写了许多作品,但1991年出版的《哥伦布之冕》是他们俩署名的第一部长篇小说。1996年出版的《外婆的鸽子》是她将目光聚焦于儿童文学的第一部幻想小说。《出版商周刊》评论员说:“作为写给成人的小说……埃德里希的儿童文学处女作魔力无限, 字字掷地有声。”同年,她又以《爱药》里的人物为主人公,创作了她的第六部小说《燃烧的爱》。2000年她的另一部儿童文学《伯奇巴克家》获沃德克拉夫特2000年度散文儿童文学专项作家奖。
  被冠以美国当代小说家、诗人、短篇小说作家、散文作家和文学评论家的路易丝·埃德里希,迄今为止已出版了11部小说(集)、3本诗集、2本儿童文学和1本传记,为《纽约客》、《新英格兰评论》、《芝加哥》、《大西洋月刊》和《纽约时报》等十多家美国极具影响的报刊撰稿,其中的许多作品收集在诸如《诺顿诗选》,1981—1983、1983和1988年的《美国短篇佳作选》中。1985、1987年两度获欧·亨利文学奖。
  现在,埃德里希和她的女儿生活在明尼苏达州,独自经营一爿小型书店,白桦皮书社。约翰·斯特雷格打开门,看见他情人杰蒂的小弟格利森正站在雪地里。他身体孱弱,骨瘦如柴,面带哀伤,手里握着一支手枪。作为北达科他州新奥托市新奥托银行的总裁,斯特雷格常常教育他的员工们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能惊慌。小城镇的银行很容易受到武装攻击,他本人就曾两度遭劫,其中有一个劫匪还是冰毒吸食者。当时他一点也不惊慌。
  “我能为你做什么?”斯特雷格心平气和,声音洪亮地问道。他的妻子卡曼正在客厅看书。
  “斯特雷格先生,你能跟我走一趟吗?”格利森用枪管微微向左一点说。在他身后的路边,停着一辆低车身的没有熄火的奥兹莫比尔牌汽车,斯特雷格看见车里再没别人。格利森刚满19岁,斯特雷格宁愿他当兵去,因为杰蒂说过,他扬言要这样做。话又说回来,如果格利森真当了兵,那他现在拿在手里的就不是一支锈迹斑斑的22口径老枪了。
  客厅里传来卡曼的声音:“谁呀?”
  格利森小声说:“就说是卖糖果的。”
  “卖糖果的。”斯特雷格回答说。
  “告诉他不要。”卡曼说。
  “就说你想出去走走。”格利森说。
  “我想出去走走。”
  “这下雪天?”妻子喊道,“你疯了!”
  “把外套穿上,免得她看见你的衣服还在衣架上。把门关上,跟我走。”格利森说。
  斯特雷格走出屋门,跟在格利森后面,这时斯特雷格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希望杰蒂就躲在车里,眼下只是一场小小的恶作剧。但杰蒂不在车里。他有点失望。现在是晚上,从他家窗棂射出来的金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上,时隐时现。一堵石头墙和一排还没成年的金钟柏在大道上显出长长的一道黑影。汽车就停在路边,路边的街灯发出微弱的寒光。
  “进去。”格利森说。
  斯特雷格在冰雪里蹒跚两步,钻进车里,坐到副座上。他看见车后座是空的。格利森把枪藏在袖筒里,枪管朝着挡风玻璃。他从车头绕过去,坐到驾驶座上。
  “我得避开点灯光。”他说。
  格利森把枪口朝外,用两眼的余光瞄着斯特雷格,把车开到背光处。
  “谈谈吧。”他把车停下来。
  格利森不是胆大的孩子。瘦削的脸,棕色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上长出些许细软的胡须,焦褐色的乱蓬蓬的头发散落下来,漫过一只眼睛,刷着衣领。这是一张艺术家的脸庞。斯特雷格知道,格利森此举并非出于本意。他持枪独闯私宅,有勇气按响门铃,可能是借着酒后的几分醉意。假如刚才卡曼开门,他会怎么样呢?他还会装作为筹集高校学生出游费卖糖果的小贩吗?他还有第二套方案吗?斯特雷格盯着格利森憔悴的脸,心里想,他可能不会向我开枪。此外,他的手那么瘦弱,怕连枪机也扳不动啊。斯特雷格也明白,从格利森方面说,坐进他的车里,这本身就说明他有合作的意向。
  “那么,”斯特雷格再次镇静地说,用的是与那些紧张不安的投资者打交道时的语气,“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想10万美元就差不多了吧。”格利森说。
  “10万。”
  格利森等待他的下文。斯特雷格哆嗦了一下,把外套拉拉紧。他觉得想哭。他和杰蒂一起哭过好几回,眼泪也快哭干了。有时泪如泉涌,有时一滴滴沿面颊往下淌。
  杰蒂说过,没什么可羞愧的。为了爱情把泪流干,再让它们在各自的心里流淌,直到流尽最后一滴,然后静静地死去。斯特雷格长叹一口气——是那种犹豫不决的声音。钱的数字让他沮丧。
  “那真的不够啊。”他说。
  格利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想,如果她养活孩子——你知道,我想要她养活孩子——她就需要一套房子,也许在法戈,你明白吗?买一套像样的房子10万不够。还有衣服,还有坐车钱什么的等等。我没有生养过孩子,可是我知道那需要好多东西。还有,她需要一辆像样的好车。这一切10万根本不够。这都不是可以等一等的事。”
  “哦,”停了一会儿,格利森问,“你说多少?”
  “还有,”接着斯特雷格自言自语地说,“问题是,10万是一次,再多也是一次,反正都一样。我老婆经常查看账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可以……让我好好想想。如果50万以下,账面上反映的是差不多50万,所以也可以是50万以上,但不能是70万。因为那样账面会说成是100万的三分之二。就60万吧。”
  格利森一直在静静地听着。最后说,“那刚好说是超过50万。”
  斯特雷格点点头:“明白了吧?这可是值得一做的啊,只是得有个理由,一个恰到好处的理由。”
  “是啊,”格利森说,“就说你打算做生意。”
  斯特雷格惊讶地看着格利森说:“啊,对,做生意。这主意不错。可是到那时我们得有做生意的实际行动,还得一直瞒哄下去,还得有书面的商业追踪,还有税收等等。这些都要最终砸到我头上。太麻烦了。我们得有个灾难性的理由啊。”
  “那就龙卷风吧,”格利森说,“我的意思是,冬天里不可能有龙卷风。那就暴风雪。”
  “钱怎么弄到手?”
  “钱在暴风雪中丢了啊。”
  斯特雷格听后有点失望。格利森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有一阵子他俩谁也不出声,各自寻思着。“难题啊。”格利森说。
  “是吗?”
  “你怎么不和你老婆离婚然后娶杰蒂呢?看你说话的样子,好像你很爱她。如果那样的话,我也许就不必来这儿了,也用不着拿这玩意儿吓唬你。”格利森晃了一下手枪。“可是我就不明白,你真爱她,怎么就不离开你老婆,和杰蒂远走高飞,或者诸如此类的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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