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孤独的守望者
作者:何 宁
在《纽约三部曲》中,保罗·奥斯特塑造出寂寞都市中的三位孤独的守望者,也在后现代小说中构建出属于他自己的独特范畴。作为唐·德里罗的同辈好友,保罗·奥斯特对后现代小说的探索同样是基于对现实社会和大众文化的深刻思考。在这三部作品中,他融入了在后消费文化时代,对美国文学传统、文学作品样式和文学创作本身的重新认识和呈现。奥斯特在语言的运用上极为独到,行文简洁凝练,多用短句和对话,颇有侦探小说的风格,然而在叙述之间,却往往勾带出具有哥特式风格的情节氛围,语句的跳跃和出现与主人公不断的消失、出现相契合,是其作品突出的魅力之一。这种勾勒故事的笔法自然会让人联想起霍桑的经典技巧,而奥斯特作品中人物的生存困境,如老彼得·斯缇尔曼对儿子的实验,也似乎与拉帕契尼医生的所作所为在精神上颇多相通之处。另一方面,老彼得·斯缇尔曼力图在现代城市中进行丛林实验的疯狂举动看起来正验证了梭罗对于城市和自然的看法,却又是对爱默生所提倡的知性传统的颠覆。至于对坡的侦探小说形式和原则的借鉴和突破,则更是隐含在全部的作品中。奥斯特以叙述将这些美国传统文学和文化引入文本,从而唤起人们对社会现实中种种既定原则的反思。
《纽约三部曲》中三部作品的侧重各不相同,《玻璃之城》涉及的面最广,包括哲学、文学、人类学、历史、宗教等等,但其核心是语言,老彼得·斯缇尔曼的实验在于寻找语言之外的可能性,也似乎是对拉康关于意识由语言构建的论点的挑衅。《灵》的重点在于色彩的呈现,但其主旨还是对于他者的寻找,黑/白必须因由蓝这一他者的存在才得以获得自我存在的意识,但蓝对黑/白的报复和离去则动摇了自我存在的基础。《锁着的房间》突出的是“我”与范肖这一二元对立的存在,然而范肖执著的自我消失正是对这一秩序的彻底否定。因而,在这三部作品中,奥斯特对构建西方社会基础的理念——语言、自我、对立——予以解构,试图比较彻底地颠覆西方的文学和文化传统。不过,这样的颠覆仍然是叙述的表象,潜藏在奥斯特迷离的情节、空灵的语言之下的是对后消费文化时代的人性记录。二战之后的西方社会,逐渐从消费文化的时代过渡到后消费文化的时代,两者的本质区别在于,从理念上来说,在消费文化时代,一切都是消费品,而在后消费文化时代,一切都已经被消费。严肃艺术家面临着更为严峻的考验,他们所创造的艺术必须来自已被消费的消费品,因此众多严肃艺术不得不采用大众通俗文化的形式,而奥斯特正是通过侦探小说这一受到广泛青睐的形式来表达出自己对于社会和人生的哲学性思考。以通俗的形式来表达深刻的思考,保罗·奥斯特所彻底解放的正是一直以来的认识定式,即对生活的思考必须用严肃的题材和文学样式来呈现,而小说中三位孤独的守望者的形象,正隐喻着现代生活中人性本质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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