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秘密之秘密
作者：马道珍
里明顿女士创作以自己为原型的女间谍莉兹·卡莱尔系列小说，始于2004年。《险情》是该系列小说的第一部， 2004年8月出版后在读者中引起轰动。《秘密特工》是第二部莉兹·卡莱尔系列小说，该书出版后也好评如潮。有人以“为英国的救世主——军情五处欢呼吧”为题在《观察家》杂志上发表了评论文章，高度赞扬了这部小说。
这部作品中没有多少爆炸、追逐的暴力场景，更多的是档案调查、特工访谈、资料搜索，从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文字资料中找到有用信息，将杂乱无章的碎片整理成有效信息，越是令人迷惑的材料往往越具有价值，其中牵扯最多的应该是责任人的直觉和敏感，而这二者恰恰是身为女性特工的莉兹和佩吉天生具备的。
这部小说线索繁多，情节错综复杂，充分展示了情报工作的秘密性：爱尔兰共和军、恐怖分子、对牛津大学几个学院导师的寻访、军情五处特工和六处特工反恐行动，诸多线索在小说各章节之间紧密相连，穿插进行，结构繁复却无混乱之感，人物角色被赋予平等对话的权利。不论是汤姆等五位待查人员，还是激进分子、书店主人、房产租赁公司经理、二手汽车销售商等，我们在诸多人物之间都能找到千丝万缕的联系。作者对这些角色的描述与刻画或浓墨重彩地描摹、或寥寥数笔地勾勒、或借他人之口、或由本人申辩、或采用心理分析，塑造起一个个性格鲜明、个性独特的形象。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些人物身上表现出来的人性的光辉，即爱与被爱。前爱尔兰共和军头目肖恩·基尼的女儿麦迪在一有机会时就逃离了她父亲的家庭，尽管她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却越来越憎恨她的父亲，因为她不愿意见到那些无辜的人死于非命，连她自己的弟弟也夭亡了，带着对生命的尊重她离开了贝尔法斯特，来到都柏林上学和工作、乃至结婚生子，因为这是个看不到血腥和死亡的地方。汤姆的前妻接待了佩吉，首先想到的是她的前夫是否出事了，尽管她知道汤姆从未爱过她，她还是深深爱着她的前夫。朱迪思在这段时间里向她的同事和上司隐瞒了自己的婚姻状况，在得知自己的丈夫出事后却还是希望他能够回到她的身边，因为她仍然爱他。小说中的诸多人物和事件似乎都和形形色色的爱相连。
说到秘密，角色中秘密最多的当数汤姆·达特默斯。他在七八岁时生父丧生，母亲告诉他父亲出了车祸，并很快带着他改嫁，尽管继父很和蔼，待他如己出，他却无法面对丧父的事实。在上大学前，他去了美国——他父亲丢失生命和声誉的地方，他了解到了母亲没有告诉他的一些事实。在牛津大学里，遇见了爱尔兰民族主义者欧菲兰，此人使他确信他父亲是“被谋杀”的，使他父亲名誉扫地的正是那些大英帝国的秩序。经过了三十多年的发展，这种秩序更加繁荣了，而他自己也还是其中一名维持者。他作为欧菲兰的学生，为了迎合这位导师，他甚至假装对北爱尔兰历史及当前事务热心，并游览了该地区及爱尔兰共和国。欧菲兰十分欣赏他的才干和能力，适时地为爱尔兰共和军招募了他。他和欧菲兰商议好：作为一名英国人，他申请加入军情五处，便于替爱尔兰共和军充当情报员。他在工作时尽心尽力，没有露出对本部门或当局丝毫不满或者其他什么情绪，甚至他还和一名爱他的以色列女士结了婚，当然他压根就没有爱过她，与她的婚姻最终也以离婚告终。事实上，他的人生除了恨与复仇没有其他意义。但他要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普通的英国人一样，于是他就不断地利用一些人，不惜牺牲他们的幸福，甚至生命，他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趁着在巴基斯坦工作的时机，他招募了在那儿上大学的巴什尔·希迪圭，两人一致同意将在英国本土制造一些事故，以求造成较大的影响。当然巴什尔为了自己的宗教信仰而自愿奉献生命，但他并不知道汤姆的真实意图，汤姆不会告诉他，同样也不在乎他的生命价值，只要他能帮助他达到目的就可以了。在莉兹调查工作时，他积极配合，尤其是在索海尔·丁被暗杀后，他自告奋勇去告知刚从北爱尔兰返回伦敦的莉兹，谁都知道对于“杏仁软糖”的死亡，莉兹心中不忍，为排解她抑郁的心情，他邀请她去喝了些酒，并坦言自己也遭遇过类似的情况，以博得莉兹的好感，莉兹确实被这个“善解人意”、风度翩翩的单身男子感动了。甚至在莉兹母亲做手术前一天，他特意前往威尔特郡，抚慰莉兹那颗渴望慰藉的心。每当莉兹面对母亲时，她总有寻找伴侣的冲动，汤姆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莉兹拒绝了汤姆，因为对母亲的担忧压倒了一切需求。原本莉兹对汤姆颇有好感，甚至由于母亲的关系，（母亲最关注的是女儿能找到合适的夫婿，结婚生子，她为此做出了最大努力，倾其所有购买了房屋，悉心经营花店，以便为女儿留下一个安身之所。）她已经开始考虑将汤姆作为可能的对象，这样她就不必对另一个男人撒谎了，从她以前的经历来看，那些人对她的工作怀有莫名的热情，而她却不愿也不能将实情告知对方，这样，双方都很累，莉兹自己往往会主动退出，所以她的“真命天子”至今没有任何着落，尤其是母亲身体不适时，她需要有人帮她分担什么时，她不免心动：也许汤姆是最佳选择。而汤姆事实上只想诱惑莉兹，从而左右她的判断，这样就可以掩藏得更深一些，并可以随时了解莉兹调查工作的进展。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相情愿。莉兹清醒地意识到她的工作和私人情感必须截然分开，尤其不能让私人感情介入、乃至耽误她的工作进程。她是个完全的女性主义者，独立、自由、有思想，工作能力和情商丝毫不比任何男性特工逊色，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了男性。她的思维方式和行事风格令人敬佩；她的细心、敏感无人企及；她的信任和体贴使她获信于同事；她的直觉令她最终挖掘出了那个“鼹鼠”，并找到了恐怖分子将要实施爆炸的地点，在最后关头，她还迫使汤姆惊慌失措，拼命逃逸。
作为一名手段高明、部署严密的资深特工，汤姆从未想到他的同事们会这么准确而迅速地发现他并堵住了他的理想去路。这一切得归功于于两名女性特工的工作，莉兹和佩吉的工作能力和女性直觉使整个调查——“鼹鼠”搜寻工作进展迅速。在档案检索、信息梳理方面，她们充分显示了女性特有的细心和缜密，在连续的访谈当中，她们能有效甄别相关信息，剔除无关内容（与欧菲兰教授的交谈），她们善于发现和鉴别，并能体谅他人的感情（与汤姆前妻的交谈），她们在同事的配合下，锁定了目标。还须提及在此行动中的另外两名女性特工，一位是朱迪思·斯普拉特，另一位是罗兹·拉夫。前者是一位已婚的成熟女性，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彼此相爱的丈夫和可爱的女儿，她独具能力，能把家庭和事业处理得有条不紊，曾令莉兹羡慕不已。在军情五处一直被公认为优雅的典范，工作上，充分显示出女性的才能和直觉，与驻阿姆斯特丹情报员的通话更显出她具备与男性同样的灵感。后者以优异的成绩从约克大学毕业，人也长得年轻漂亮，但缺乏自信，在此次工作进程中，她的信心大增，对自己的工作具有独特的敏感，她在录像带的查看中，首先甄别了三人恐怖小组中的一个——拉什德，这对“猎狐”行动的进展起了关键性作用，也使汤姆惶惶不安，不得不暂时中断他的计划，搬迁那三个人，引起了更多的针对性的调查，最终暴露了自己。在朱迪思由于丈夫的牵连，暂时离开岗位时，她给了莉兹同样的帮助，使得莉兹比朱迪思做得更快更好。从中我们看到，不仅里明顿女士“是个女权主义者”，她塑造的女性特工也是女权主义者，她们摆脱了男性社会赋予她们的“第二性”的角色，大胆挑战这个由男性绝对控制的情报部门，展示自己的性别魅力和性格魅力。她们不再是依附于男性的第二性，而是与他们一般无二的对等的角色，虽然她们受到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制文化价值取向的压制，作为妻子、女儿等角色的部分渴求欲望，她们想成为一些被规定了的角色，但是，当这些规约妨碍她们自身发展时，她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附加在她们身上的角色，做出一个与男性对等的人的判断与选择。
除了以上的一些特色外，里明顿女士对该小说中的许多细节也十分注重，比如人名的选择上作者颇费心思。汤姆姓达特默斯，英文为Dartmouth，由dart和mouth两个词组成，dart意为飞镖，而汤姆本人不啻为一枚投向英国情报部门的飞镖。另一名嫌疑人帕特里克·都布森，英文为Dobson，这是一种水虿，常用作钓饵。莉兹和佩吉在调查中发现他住在郊区一所豪华的大屋里，他自称是岳父母留给他妻子的，他对自己在处长办公室的工作甚是得意，但说到他祖母的亲属时，他总是遮遮掩掩。他祖母本是爱尔兰人，替人帮佣来到伦敦，但他很在意自己的出身，希望表现得像个绅士，有个相对体面的家庭背景。但莉兹觉察出他明显有所隐瞒，尤其是佩吉对他家族背景的调查，令人感觉他有足够的嫌疑。这个人物对于调查者来说仿佛就是一个钓饵，他的存在更增添了小说的曲折性。
里明顿女士在小说中多次出现历史中的诸多事实，令人读来仿佛就在讲述历史真相，仿佛置身于一个现实场景中。尤其是自从9·11事件以后，全世界都在加强防范恐怖袭击。而很多时候，恐怖活动防不甚防，包括伦敦地铁爆炸案、西方记者或工作人员在中东被绑架或屠杀，等等不一而足。在目前这个世界里，人人感觉恐怖袭击就在跟前，国家情报部门常常被指工作不力。在这部小说中，作者塑造了一个不同以往的恐怖分子，他不是因为宗教原因，不是因为贫穷，不是为了获得关注，个中原因发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