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被拆开的军令

作者:[奥地利]伊尔泽·艾辛格 著 齐快鸽/译




  他等待着,会有人来给他重新包扎伤口的。他微微睁开眼,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许他们去拿绷带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房子里人来人往,急促的脚步声,门不停地被合上又被打开,还有嘈杂的说话声。不过所有这一切却蕴含着沉寂,就像林子里的鸟叫声,反倒使林子更加寂静一样。究竟怎么回事?他想。过了好几分钟,还是没有人来。他盘算着如何逃跑了。过道墙上靠着几支步枪。他就对站岗的哨兵说,指挥员又派他去司令部送一封信。他随身带着身份证明。这么做,不会有人怀疑。
  他爬起来,惊诧自己的身体比刚才伪装的要虚弱得多。他慌忙把两只脚伸到地上,想站起来。没有成功。他果断地试了第二次。这下可好,一用力,刚才司机给他包扎的急救绷带一下子被挣开了。伤口像某个隐密的愿望突然爆发似的,猛地裂开了。血浸透了衬衫,他倒在长椅上,那上面也全是血。透过窗户,他看到了石灰墙外的天空,接着听到了马蹄声,马匹被牵进了马厩。屋子里更加聒噪嘈杂。似乎就要发生什么了。他想把身体靠到窗户上,却滑了下去。他喊叫,没有人听得见。他完全被忘记了。
  躺在那里,在绝望之中,他反倒觉得一阵轻松,似乎血流就是他,从紧闭的大门逃了出去,从所有的卫兵面前逃了出去。屋子被对面灰亮的墙照亮了一些,就像被雪光照亮一样。说穿了现在就是一种状态。所有状态中最单纯完美的状态难道不是这种孤寂,鲜血的奔涌难道不是一种行动?既然他曾图谋采取行动,不是出于自卫,那么这个在他身上执行的判决,就是正确的。他受够了总是处于生死边界,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远处响起了枪声。他睁开眼睛,回想着这一切。把军令交给他人,这么做毫无意义。他们会枪毙那个人,自己却躺在这里流血而死。他们会把那个人拉出去,拉到院子里烧毁的椽木之间。也许这会儿他的眼睛已经给蒙上了,只有嘴巴还吃惊地半张着。他们上好子弹,瞄准目标,射击——
  他醒过来时,发现身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了。对一个将要流血而死的人,即使天使这么做,也毫无必要。这种善心来得太晚了。看见分队的长官站在床边,他吃了一惊:自己竟然没有死。
  “那个军令,”他说,“军令呢?”
  “被子弹击中了,损坏了一点儿。”长官说,“不过,内容还看得清。”
  “应该是我把它交上去——”他说。
  “我们还算命大!”司机打断了他,“河对岸的敌人已经发动了进攻!”
  “那是最后一条我们必须等到的命令。” 长官转身要走了。走到门边时,他又回过身来,只是为了再说些什么,“幸好你不知道军令的内容。为这次行动,我们采用了特殊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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