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男人焦虑和性别大战

作者:龚东风




  瑟伯的作品《性不可或缺吗》(1929)含蓄地批评了弗洛伊德的性欲决定论,剧本《雄性动物》(1939)和随笔《男人、女人和狗》(1943)表达了对性别大战的困惑。如果说“米蒂综合症”表现的是一定程度的厌婚症,是对女性主导下的婚姻生活的逃避的话,《求爱万象》则借助动物这种镜像来折射瑟伯的厌女症,其潜意识一用精神分析术就昭然若揭,其备受诟病的反“女”意识形态可谓“原形毕露,不容抵赖”。
  在厌女症心理的驱使下,于是就有了作家笔下的性别大战:《花园里的独角兽》表现了弱小的丈夫和霸道的太太之间的对立,米蒂现象则表达了婚姻是地狱的观念:“说到底,哪里不是地狱?”在米蒂的家庭里,夫妻是统一的对立体,彼此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面对强势的太太,丈夫举手投足动辄得咎,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漠视,难怪米蒂抱怨:“你明白吗,有时我也会想些什么的?”面对男人的呛声,太太宣布抗议无效:“等到了家,我要给你量量体温。”此时太太是精神分析学中“超我”的化身——一个威严且不可抗拒的家长,米蒂则像一个童仆,日久天长,逆反心理催生对女性的厌恶情绪在所难免。
  在性别大战中,《花园里的独角兽》中连发言权都没有的丈夫、《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中可怜的米蒂、《胜券在握》中的马丁都属于“弱势群体”的成员,都是所谓“困境中的男人”。在作者看来,他们受到了女性的压制甚至“暴政统治”,他们的际遇值得同情,他们的反抗值得赞赏。
  
  女性“巴罗斯化”与男权失落的焦虑
  
  权力意志是尼采哲学思想的核心,是一种力量本体论。权力意志就是力量扩张和追求控制力的本能。他的“超人”哲学强调强力和统治力,反对弱者的颓废生存理念,是一种地道的英雄情结。尼采的超人哲学,在看待性别大战时表现为对女性的征服和控制意志,著书立说时常常不忘表达对女人的不屑,最甚者莫过于名言:“到女人那里去吗?别忘记带上鞭子!”他这种鄙视女性的权力哲学毫无疑问要受到女权主义者的口诛笔伐,然而,深入了解尼采的生平之后,许多人可能会原谅这位思想伟人的狂人狂语并寄予这位感情生活中的“受挫者”以梦呓的权力,因为他的超人哲学和唯意志论无非是弱者自卑情结的思想折射。尼采高扬起权力的皮鞭去征服别人,但挨打的往往是自己,“一个人寻求一个具有天使美德的婢女,可突然间他却变成女人的婢女了,所以他急于变成天使”正是尼采的内心独白。
  中国作家莫言说过:作家的自传要当小说看,作家的小说要当自传看,此话用在瑟伯身上最为贴切。瑟伯与尼采可谓同病相怜,都是现实生活中惺惺相惜的弱者。瑟伯七岁那年和两个兄弟玩耍时,一只眼意外失明,另外一只眼严重损伤,沉重的打击加上家庭成员的古怪行为,造就了他郁郁寡欢和乖戾的性格。十九岁那年他进入俄亥俄州立大学学习,成绩平平,最终辍学,没有取得学位。他1922年结婚,在第一任妻子的鼓动下于1925年移居法国,翌年返回美国,成为《纽约客》的编辑,正是在这里,他最终确立了幽默作家和漫画家的地位。像尼采等众多怪才一样,瑟伯深受种种病痛折磨,特别是生命的最后二十五年,他视力严重下降,嗜酒成瘾,患上了甲状腺炎症,并时常中风。他顽强地同病魔抗争,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女儿的帮助下坚持创作。
  瑟伯第一次婚姻维持了十二年,以失败告终,第二次婚姻尚算圆满,人们不难想象,对于这样一个疾病缠身、双眼视力几近失明的“弱势群体”中的一员而言,其求爱过程以及后来的婚姻之路该是多么坎坷。尼采只遭遇了求爱的挫折,而瑟伯却披上了长时间不幸婚姻的缧绁,因此他对厌婚症更有发言权。当瑟伯的思想投射到其作品中时,他所刻画的性别大战便给读者造成了一种阴盛阳衰的错觉,在他的笔下,男人们想方设法在两性对立中战胜对方:米蒂通过想入非非的白日梦来化解自己的窘境,《花园中的独角兽》里的妻子进了精神病院,《胜券在握》中的悍妇最终被送到了该去的地方。然而瑟伯真的和女性有仇吗?非也,米蒂的白日梦里曾经有一个漂亮女郎扑入自己的怀抱,他后来还哼着小曲儿“靠近我的金发女郎”走向战场。“巴罗斯化”(对女性的“妖魔化”)和米蒂综合征折射出的是男权失落后的焦虑,是“权力意志”得不到伸张的意识体现。
  《胜券在握》是两性为争夺社会主导权而进行的激烈较量,“起初她(巴罗斯)是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切削公司大厦的房檐,可是眼下她却在挥舞镐头动摇其根基。在以男权制度为主体构筑的社会大厦里,如果一个女人挥镐对其零敲碎打尚可忍受的话,动摇其根基并颠覆整个上层建筑就是大逆不道了。当传统男权体制分配的两性力量格局发生变化时,曾经主宰家庭和社会的男性感到尊严和地位受到了挑战,女性角色的嬗变触动了人们习以为常的社会模式,沉重打击和削弱了男性的社会地位,面临这种社会性别危机,历来掌控家庭和社会双重主导权力的男性群体产生了深重的心理焦虑,他们希望重新界定男性女性的社会地位,重新设置传统的性别秩序。”徐海龙, 《男性焦虑与性别划界》,载2002年《世界电影》第一期,第188页。 瑟伯作品中的性别大战表现了男性的精神焦虑和心理恐惧,当男性失去“控制力”的时候,他们便要捍卫原有的权力架构。同马丁一样,《花园里的独角兽》中的那位先生在“权力意志”的本能驱动力下,“奋起”反击,夺回自己失去的地盘,哪怕即使幻想,也要把脱笼而出、无法驾驭的“精神病患者”制服后套上紧身衣,放在她本来应该进去的适当位置。
  (龚东风:温州茶山高教园区温州医学院外国语学院,邮编:325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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