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白痴民族

作者:迈克尔.摩尔




  
  在2004年第一期的“书潮”中,我们曾介绍过迈克尔·摩尔的一本新书《伙计,我的国家在哪里》,该书去年10月26日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并连续两周名列第一,而他之前的《愚蠢的白人》一书就曾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他不仅是作家,也是导演,在第75届奥斯卡颁奖礼上,迈克尔·摩尔以其记录片《科伦拜恩的保龄》一举夺得最佳记录片奖的桂冠,在领奖台上,他的反战演讲更是震惊四座。2004年美国总统大选即将临近,让我们再次把目光聚焦到这位政治讽刺作家身上,细看迈克尔·摩尔如何以大胆、辛辣的讽刺为你展现美国的另一面。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傻子国里?
  对这个国家中存在的愚蠢现象,从前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我不停地对自己说:在这个国度里,即使有两千万人是十足的白痴,那至少还有八百万人将具备我所说的东西——这还是比英国和爱尔兰所有人口的总和要多。
  后来,我同娱乐和体育电视网(ESPN)的一个游戏节目的工作人员在一间办公室工作,这个节目叫做“两分钟操练”,它不但考你哪个队的哪个人在比赛中打哪个位置,还要问你在1925年波士顿队和纽约队的一场比赛中,谁在什么地方击中了哪个位置;1965年在旧的美国篮球协会中谁是该年度的新手;1967年5月12号,杰克·伍德早饭吃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一个也说不上来——不过我鬼使神差地记住了他的球衣号码:二号。我干吗要记住这些没用的东西呢?
  我不知道,不过自从我看到许许多多的人们等着参加这个节目的初试,我就对人的智力和美国人的头脑有了些认识。在我们的走廊里,一群群的土佬和笨蛋们四处游荡,等待着大显身手的那一刻,他们在心中温习着成百上千条的事件和数据,相互考问,在我看来,除了全知全能的上帝本人,谁也不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看着这些充满雄性激素的彪形大汉,你会猜测他们是一群文盲,能认识那些伙计们身上的标签就不错了。
  可事实上,他们都是些天才,他们能在120秒内回答三十道深奥、偏僻的难题,这意味着四秒就得答一个题——这还得包括那些提问的体育明星问问题所花费的时间,他们的阅读速度很慢。
  语言学家、政论作家诺曼·乔姆斯基曾说过,如果你想要证明美国人不是笨蛋,那就去听听广播里的体育谈话节目吧,他们对细节的记忆力好得让人难以置信,真了不起——这证明了美国人的思维能力良好,只不过还没有什么有趣或刺激的事儿考验过美国人的大脑。乔姆斯基说,我们的考验就是想法儿让政治变得像运动一样扣人心弦、引人入胜,如此这般一来,美国人准会开口闭口地“谁在WTO对谁干了些什么”。
  
  不过,他们首先得会念这三个字母:WTO。
  有四千四百万美国人的读写程度在小学四年级水平之下,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文盲。
  我是怎么知道这些数据的?我是读到的呀,现在你也看到了。美国成年人平均每年只花99个小时读书,而看电视则要用去1,460个小时,所以这个时候,你我都已经消耗过这99个小时中的一部分了。
  我还读到除了那些笑话版和二手汽车版,只有百分之十一的美国公众每天费神去读一份日报。
  如果一个国家有四千四百万人是文盲,而另有近两千万人认识字却又不经常读书,如果你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度,那么朋友啊,你和我就是生活在一个骇人的地方。如果一个国家不但拼命造就文盲学生,还不辞辛劳地维护着它的无知和愚蠢,那就不应该由它来统治这个世界——它要统治的话,至少得等到它的大部分公民能在地图上指出科索沃的位置(或是它曾经轰炸过的别的国家的位置)。
  美国人喜欢陶醉在自己的愚蠢之中,所以他们“选举”的总统几乎什么都不读——连他的新闻发布会的稿子也不看,他还认为非洲是个国家而不是一个洲,对此别的国家的人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一个傻子国就该有个白痴领袖。在我们这个繁荣的伟大国度,当你的大脑受到考验,看看它对体育之外的事物的理解力、批判性思维能力、它所知道的事件和数字到底有多少时,知道的多的总是少数人。
  我们的傻子领袖从不掩饰自己的无知——他甚至还要对此大肆吹嘘。在耶鲁2001届的毕业典礼上,乔治·W. 布什骄傲地说起自己曾是耶鲁的一名二流学生:“对那些得‘中’的同学,我想说,你们也可以成为美国总统!”不过你还得有一个曾经担任过总统的爸爸,一个选票失踪的州长哥哥,最高法院里全是你老爸的哥们,所有这些都太复杂了,这么短的一个演讲就无须提及了。
  作为美国人,我们有一个引以为傲的传统,那就是我们的高官们尽是些无知的人。1965年,德怀特·D. 艾森豪威尔总统提名做锡兰(现在的斯里兰卡)大使的人在参议院确认人选的听证会上,既说不出该国的总统也说不出它的首都,可是没关系,迈克斯威尔.格鲁克还是通过了;1981年,罗纳德·里根总统提名威廉姆·克拉克为副国务卿,在确认人选的听证会上,他本人承认自己对外交事务知之甚少,他不知道我们在西欧的盟友对美国在那儿设置核导弹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南非或津巴布韦的总理姓甚名谁,可不用担心,他通过了。所有这些都为活宝布什铺平了道路,他记不住印度或巴基斯坦领导人的名字,七个有核武器的国家,有两个国家的名字他记不清。
  
  而布什居然还上过耶鲁和哈佛。
  最近,556名来自美国55所享有盛名的大学(如耶鲁、哈佛、斯坦福等)的高年级学生接受了一项多选题测试,这是一个“高中知识水平”的测试,共有34个问题,这些尖子学生只能答对其中百分之五十三的题目,只有一个学生全对。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有百分之四十的学生不知道美国内战是什么时候打的,虽然选择之中的时间范围很宽泛:A. 1750-1800,B. 1800-1850,C. 1850-1900,D. 1900-1950,E. 1950年以后,(答案是C,伙计。)这些大学高年级生答对最多的这两道题:(1)谁是史努比?(有98%的学生回答正确)(2)谁是瘪四和大头蛋(有99%的人知道)。据我看来,瘪四和大头蛋是讽刺九十年代美国的最好的代表作品,而史努比和他的伙伴们则针砭了美国社会的时弊,因此,我不想批评MTV。
  我关心的是,像康涅狄格州的参议员乔·里布曼和威斯康星州的赫伯特·科尔这样的政客,他们本该为美国教育的全面失败负责,而他们却对MTV趋之若鹜。随便走进哪所公立学校,多半都是教室里人满为患,天花板漏水,老师们道德败坏;五分之一的学校里,学生用的教材是八十年代出版的,有的甚至更早。
  为什么会这样?这都是因为人民投票选举出来的这些领导人认为再造一架战斗机比教育我们的孩子更重要;他们宁可召开听证会讨论《蠢驴》这部电视剧是否腐化堕落,也不愿意讨论他们自己忽视学校和孩子的教育,让我们国家被人称为“地球上最蠢的国家”,这样的行为算不算腐化堕落。
  我讨厌这么写,我喜欢这个庞大笨拙的国家和生活在这里的疯狂的人们。八十年代,我曾到过中美洲一个偏僻的村庄,当我听到一群十二岁的孩子们告诉我他们对世界银行的关注时,我就觉得美国缺了点什么。
  
  我们的问题不仅仅是孩子们的无知,替他们付学费的大人们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儿去。如果我们给美国国会议员们作个测试,看看他们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那些评论员用喋喋不休的废话充斥我们的电视和广播,如果我们给他们作个测试又会怎么样?他们能答对多少呢?
  不久前,我决定找出问题的答案。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上,电视里要么在播名为“房屋展示”的房地产节目,要么就在播“卖笑族”。当然,如果你喜欢听髭狗吃了安非它命以后发出的声音,你可以看看“卖笑族”。那个早上,也许老天要惩罚我没有去参加弥撒。我不得不听着杂志专栏作家弗莱德·巴恩斯(他现在是右翼杂志“标准周刊”的编辑,福克斯新闻节目“环路男孩”的主持人之一)不停地在哀叹美国教育处境堪忧,他批评教师和他们罪恶的教师工会,认为这就是为什么学生表现如此差劲的原因。
  “这些孩子甚至不知道《伊里亚特》和《奥德塞》是什么!”他吼道,讨论会的其他成员则频频点头,对弗莱德高贵的悲哀深为折服。
  第二天早上,我给弗莱德·巴恩斯打了个电话,他正在华盛顿的办公室。“弗莱德,”我说道,“告诉我《伊里亚特》和《奥德塞》是什么。”
  他开始支支吾吾。“呃……他们是……哦……唔……好啦好啦,你逮了个正着,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高兴了吧?”
  我真的没什么高兴的。你是美国电视上的一名权威人士,每周都会在你自己和其他人的节目上亮相;你高高兴兴地向成千上万不知情的观众兜售你的“智慧”,兴高采烈地批评别人的无知,而你和你的嘉宾们自己也不知道。快起来拿上几本书,到房间里去看看吧。
  耶鲁和哈佛,普林斯顿和达特茅斯,斯坦福和伯克利,你只要能从这其中任何一所大学里拿到个学位,就可以一辈子高枕无忧了。所以,在我上面提到的测试中,有百分之七十来自这些学校的高年级生没有听说过选举权法案和林顿·约翰逊总统的“伟大社会”倡议(注:“伟大社会”倡议是美国第三十六任总统L.B.约翰逊于1964年提出的以社会福利为主要内容的施政纲领。),那又怎么样呢?当你坐在托斯卡别墅里看着日落,查看今天的投资赢利有多少的时候,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这些无知的学生就读的这些顶尖大学,如果没有一所要求学生至少学习一门美国历史课才能毕业,又怎么样呢?如果你要成为一所大学明天的主人,知道历史有什么用?
  
  谁在乎有百分之七十的美国大学毕业生不需要学一门外语就能毕业?别国的人现在不都在说英语吗?要是他们不会的话,那些讨厌的外国人还不赶紧跟上时代潮流?
  在全美七十个主要大学的七十个英语文学专业里,只有二十三个学校要求英语专业学生必须选修一门莎士比亚课程,这又有谁在乎呢?你能不能找人给解释解释,莎士比亚和英语到底有什么关系?那些旧得发了霉的戏在这个商业世界中到底有什么用处?
  在美国,我们到底把教育排在了什么位置?噢,在资助名单上,大约排在美国职业安全和健康署及肉类检查机关之间吧。这些每天照管我们孩子的人平均年收入为41,351美元。一个国会议员只关心今晚到底哪个烟草商说客会请他吃晚饭,而他的年收入则有145,100美元。
  想想这个侮辱人的社会每天给了我们的老师些什么,你就不会惊讶于为什么只有那么少的人选择了这个职业。全国教师短缺的情况非常严重,以至于一些学校不得不从国外招募教师。最近,芝加哥从包括中国、法国和匈牙利等二十八个国家聘请了一些教师。到这个新学期开始的时候,纽约市有7,000名老教师要退休,而要接替他们的新教师有百分之六十还没有着落。
  可还有荒谬的事:在纽约市,2000-2001学年共有163所学校没有校长!你没听错——学校没人管理。显然,市长和学校董事会正在拿混沌理论做实验——让500个可怜的孩子挤在一幢楼里,看看到底会发生些什么!这个城市掌握着全世界大部分的财富,每平方英尺上的百万富翁比人行道上的口香糖还要多,可在这儿,我们给一个新教师的起薪最多就31,000美元,找不到老师我们还要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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