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5期

花花公子波德莱尔

作者:丁 骏 艾妮德.斯塔基




  波德莱尔和他年轻的朋友们做过一些很出格的也只有他们那个岁数的人才会做的事,虽然当时他们一个个都自认为已经是标准的成熟男人。有几次,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一时兴起,把自己平日里愤世嫉俗的姿态抛到脑后,回复到真正属于年轻人的原始的野蛮状态。他们会把家具掀翻在地,把瓷器、玻璃砸得粉碎,然后扭作一团。邻居们被扰得无法入睡,就把门房叫起来,让他出面干涉。面对质问,波德莱尔会摆出一副非常无辜的样子,他的回复常常让崇拜他的朋友们乐不可支:“什么吵闹声?我根本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不过是在客厅里劈劈木头,抓着我情妇的头发在地板上绕几圈。又有哪位绅士没在自己的客厅里做过这样的事呢?”邻居们相信了门房的传话,摇头叹息一五一十告诉自己的朋友,而那些饶有兴趣的朋友又会继续向外传播,直到这个故事终于成为波德莱尔传奇的一部分。
  波德莱尔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神奇的谈话天赋,只要他一开口,无论长幼个个瞠目结舌,而对他来说最愉快的事莫过于看到自己的谈话对象脸上那讶异甚至惊恐的表情。傍晚时分,布鲁科普或里拉斯咖啡馆里常会出现波德莱尔的身影,端一杯咖啡,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旁桌的客人会陆续转移到他的四周,从他骇世惊俗的言论里得到一点间接但刺激的愉悦。波德莱尔很清楚人们此刻正一个个竖着耳朵,但他会故意将身子完全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凝神关注雪茄飘出的缕缕轻烟,片刻再慢条斯理地开始讲他的故事。 期间他会不时地插一句:“我,一个解职牧师的儿子,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者“我可怜的老父亲就是差不多那时候被我彻底谋杀的!”接着,他慢吞吞地放下翘着的大腿,懒洋洋地把双肘支到桌面上,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块还没有被侍者端走的奶酪,他会冷不丁地突然来这么一句:“今天晚上的奶酪有那么点小孩脑子的味道,你们说呢?”
  菲利浦·奥德布拉得一度到处宣扬波德莱尔曾告诉他导致自己干枯瘦弱的原因是吃了一大盘炖青蛙。
  波德莱尔走到哪里,哪里的谈话就会嘎然而止,而那些对他的高谈阔论听得最津津有味的人往往在背后更起劲地说他的坏话。事实上波德莱尔对自己的恶名声也负有相当的责任,那就是他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常常谈起自己荒诞的恋爱史,说自己如何对一般正常的女人提不起任何兴趣,反而对怪胎型的女人很着迷。他曾一本正经地说,很可惜那些怪人体质都太弱,他认识的中间已有两三个女巨人死于肺结核,几个女侏儒死于胃溃疡。“其中一个只有七十二厘米高,”他不无遗憾地补充道,“但是人活在世上可得知足呀!”
  一天傍晚,他和几个朋友坐在一家咖啡馆里,和往常一样,他正天南地北地信口胡扯,这时他无意间发现邻桌有一个女人在饶有兴味地听他说话。于是话说了一半,他突然住口,然后一转身面向那位女子,彬彬有礼地看着她说了下面一段话:“夫人,显然您对我说的话很感兴趣,可您又是否知道我的渴望呢?我渴望让我的牙齿接触您白嫩的肌肤,如果您允许的话,让我告诉您我是多么想向您求爱!我想握住您的双手,把它们捆缚在一起,然后在您的腰间系一根绳子,再把您吊在我卧室的天花板上!做完这一切,我便会虔诚地跪在您面前,亲吻您雪白的脚丫!”
  那位金发女子大惊失色,匆匆起身离开了咖啡馆,讲这个故事的人说那是因为她不想再听下去了,但更可能是因为她受不了被当众嘲弄的羞辱,她害怕还会听到更可怕的话,要知道波德莱尔可是不会轻易住嘴的。看到女子离去的背影,他只是耸了耸肩,不无遗憾道:“真扫兴!愚蠢的小傻瓜!本来我还能多找点乐子呢!”
  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的诗人和艺术家多多少少都有点哗众取宠的倾向。如果波德莱尔的评论家能对那个时代的历史背景、主流思潮有一个全面的了解,也许对于诗人年轻时一些荒诞的行为也就不会显得那么不宽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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