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短叶丝兰

作者:珍妮特·沃尔斯




  我们在米德兰的时候,母亲画了几十张各种各样的短叶丝兰,还有研究图。她喜欢给我们上艺术课,我们也就依着她乖乖听课。一次我看到一棵短叶丝兰旁长出一棵小短叶丝兰苗。我想把它挖出来移到我们屋子那里去。我对母亲说我会保护它,不让它吹风,也会每天给它浇水,它会长得又高又直又漂亮。
  母亲对我皱了皱眉。“你最好还是放弃这些让它‘与众不同’的想法,”她说。“短叶丝兰美在搏斗。”
  
  二
  
  我从不相信有什么圣诞老人。
  我们家的孩子都不信圣诞老人。父亲母亲不让。他们买不起昂贵的礼物,也不想让我们觉得自己不如其他孩子,在圣诞节的早晨,其他孩子都能在树底下找到礼物,这些礼物据说是圣诞老人留下的,各种各样,漂亮极了。他们告诉我们说其他孩子都被他们的父母骗了,那些所谓的礼物,那些父母说什么是北极的戴着铃铛形帽子的小精灵在他们的工作室里做的东西,其实都带着“日本制造”的商标呢。
  “别去瞧不起那些孩子,”母亲说。“他们从小就被灌输这些想法了,相信这些愚蠢的神话,不是他们的错。”
  我们也庆祝圣诞,不过是在12月25日过后的一个星期。那个时候到处都是别人扔掉不要的蝴蝶结、包装纸,都还是崭新的。路边还有好多圣诞树,上面挂着蜡烛啦、金银箔啦,也都差不多是新的。父母亲那时会给我们买一袋弹子,或者一个娃娃,或是一个弹弓,因为圣诞过后商场的东西都会削价出售。
  父亲在石膏矿区跟工头吵了一架后就丢了工作,那年圣诞来临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一点钱了。圣诞夜,父亲把我们几个孩子一个一个接到夜空笼罩下的沙漠。我身上裹了条毯子,轮到我时,我想把毯子分给父亲一点,但他说不用。他从不怕冷。那年我五岁,我挨着父亲坐下,我们一起抬头看着夜空。父亲喜欢跟我们聊星星。他告诉我们随着地球的转动星星如何在天空中轮番上场。他教我们识别星座,教我们如何依据北极星辨识方向。他总是说,这些闪烁的星星,是给我们这些在荒野里生活的人的特殊的礼物。富有的都市人,他说,住在漂亮的公寓里,但他们的夜空太亮,他们再也看不清星星。如果我们这里谁想跟他们换换,那一定是脑筋出了问题。
  “挑出一颗最喜欢的。”那晚父亲说。他告诉我那颗星星永远归我。他说这是我的圣诞礼物。
  “你没法送我一颗星星!”我说。“星星不属于任何人。”
  “没错,”父亲说。“它们不属于任何其他人。你只需要在别人拥有它们之前说‘这是我的’就行,就像那个西班牙人哥伦布说美洲是伊莎贝尔女王的一样。这两件事用的是同一个逻辑。”
  我想了想,觉得父亲说得对。他总能把这类事情捉摸明白。
  你想拥有哪颗星星都行,父亲说,不过猎户座α星和猎户座β星不行,因为它们已经属于洛丽和布莱恩啦。
  我把星星仔细瞧了个遍,想挑出最漂亮的一颗。沙漠地带的夜空往往有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甚至好几百万颗星星闪烁不定。如果看久了,眼睛适应了黑暗,就能看到更多的星星,层层叠叠来自于天空的深处。其中有一颗很特别,在西面的山脉上方、似乎很远,比其他的星星都要亮些。
  “我要那颗,”我说。
  父亲咧开嘴笑了。“是金星,”他说。金星只是一颗行星,跟恒星比起来要小很多。看上去它更大更亮,是因为它跟地球挨得很近。可怜的老金星都不会自己发光,父亲说。它只不过是反射其他星星的光芒。父亲告诉我说行星会发光是因为它们一直都在反射其他星星的光芒,而星星一眨一眨的是因为光波在跳动。
  “反正我就是喜欢,”我说。在圣诞节到来之前我就喜欢金星了。傍晚的时候它会在西面的地平线上闪烁,如果早起,还能赶得急跟它打招呼,而其他的星星那时早不见了。
  “这个容易,”父亲说。“今天圣诞夜。你想要就能要。”
  然后他就把金星送给我了。
  那晚在“圣诞夜大餐”上,我们聊的都是外太空。父亲跟我们解释光年、黑洞、类星体,还告诉我们猎户座α星、猎户座β星和金星的特别之处。
  猎户座α星在猎户星座的肩部,大得很,比太阳大好几百倍。几百万年来它一直在不停地燃烧,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超新星,然后燃烧殆尽。我很难过洛丽竟然挑了这么颗没用的东西,但父亲解释说对于星星而言,“不久”指的是十几万年。
  猎户座β星是蓝色的,比猎户座α星小,但更亮,父亲是这么说的。它也属于猎户星座——在左下方,就像是猎户座的左脚,这倒挺合适,因为布莱恩是个跑步极快的家伙。
  金星没有自己的卫星,也没有磁场,但它的的确确有着跟地球类似的大气层,不过它的大气层热得很——有五百多度。“所以,”父亲说,“当太阳烧完、地球变冷的时候,这里的人可能就想要到金星上去取暖了。那时他们就得先征得你们后代的同意。”
  想到其他孩子竟然相信那些虚构的圣诞故事,圣诞节只能得到一些廉价的塑料娃娃,我们就大笑不止。“几年后,他们收到的这些没用的东西都会坏掉,被他们忘掉,”父亲说,“但你们永远拥有你们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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