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闻话
作者:夏 青
——Oriana Fallaci
听着:如果我是个画家,去画一幅人物肖像,我有,还是没有权利描绘那个人在我心目中的样子呢?
—— 奥利亚娜·法拉奇
大凡接受过一点新闻教育的人都应该被教导过:新闻最重要的一个要素是客观公正。客观公正是媒体公信力的所在,新闻从业人员应该最大限度的去发掘,再现客观事实。
然而,有这样一个新闻记者,一个在二十世纪世界新闻史上占据了相当重要位置的记者,公然宣称她是采访写作中的“画家”, 有权按照自己心目中的感受来描绘采访对象。她的采访手段和写作手法,对新闻界,特别是欧洲新闻界,发生了重大的影响。
她就是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意大利女记者,奥利亚纳·法拉奇。今年9月15日,旅居美国十多年的她,刚刚回到故乡意大利佛罗伦萨之后不多久,在一家医院里因为肺癌不治而告别人世,享年77岁。
前意大利共产党领导人、现任意大利总统乔治·纳波利塔诺说:“我们失去了一位享誉全球的记者,一位取得了伟大成就的作家,一位在文化战场上满腔热情的领军人物。”
在欧洲,美洲各主流媒体都刊登了她的讣告的同时,人们开始回顾她多彩的一生。在报章媒体“挖掘”出的她的各式言论中,这句把记者比作“画家”的断言,至今读来还是能够感受到她思维的锐利和不拘一格。
其实,现在来看这句论断,也可以看出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美国和欧洲对新闻价值取向一直走的是两条路。美国记者,顶多提问尖锐,一般不发表意见,避免作价值判断。就算是人物采访,除了被采访的人,往往还要求采访和其相关的人,已达到报道上的平衡;而欧洲记者新闻和意见往往是交织在一起,二三十年前法拉奇就开始这样做了。在欧洲,报道和言论有时很难区分,特别是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被称为“评论取向的新闻业”,跟美国“以信息为取向的新闻业”很不一样。
通常,欧洲的新闻工作者有更好的文学功底。法拉奇更是其中的一个佼佼者,她基本上是以名作家身份来当记者。法拉奇自己也更珍视自己的作家身份,“杰克·伦敦和海明威,都是被新闻界借去的作家,”她曾经说过。
法拉奇一生成功地采访了基辛格、英迪拉·甘地、布托、侯塞因、阿拉法特、穆吉布·拉赫曼、西哈努克亲王、亚马尼及班达拉奈克夫人。这些采访基本是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作的,那也是法拉奇的黄金岁月。
尖锐是法拉奇的风格,她以写著名政治人物的访问传记而闻名于世,她以一个个尖锐的问题使被采访者现出他们的真实面目。基辛格因与她访谈时不慎失言而深深懊悔,说他“一生中做得最蠢的事”就是接受法拉奇采访。
法拉奇和中国特别有渊源。1980年8月,法拉奇两次采访时任中国副总理的邓小平。此后的二十多年里,她的采访被中国新闻学子奉为经典。在那次采访中,她的第一个问题是:“过去你们到处都是毛泽东画像,这次为什么我来只看到3张毛泽东像?”
两次谈话共四个小时,面对邓小平她不改锋芒毕露的本色,——提问以下问题:“据说,毛主席经常抱怨你不太听他的话,不喜欢你,这是否是真的?”“如何避免类似‘文化大革命’那样的错误?”“你是否认为资本主义并不都是坏的?”
后来这次访谈的第一部分于1980年8月31日发表在《华盛顿邮报》社论专栏版 —— 美国报业的规矩,由于人物访谈只呈现了单方的声音,不能算作“新闻”,而是“评论”的一种形式,如果没有其他各方的声音,只能发表在评论类版面。第二天,邓小平访谈的第二部分4991字,与另一篇关于中国金融政策改革的新闻报道组合成专题,发表在《华盛顿邮报》头版。
采访和被采访双方对这次采访都很满意。法拉奇说:对邓小平的采访是她“一次独一无二、不会再有的经历,在我的‘历史采访者’中,我很少发现如此智慧、如此坦率和如此文雅的,邓小平是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
而中国官方也特别认可她的采访。她的访谈被选入了《邓小平文选》,她的《风云人物采访记》及其续集在1983年和1985年都被翻译成了中文,先后印发了数十万册。1988年,新华出版社推出了“全译本”
1993,她还应邀到中国社科院演讲,当时盛况空前,场内场外人山人海。
We live in a suddenly serious time, where people have an appetite for intelligent, thoughtful explanations of consequential topics.
—— David Remnick, the editor of New Yorker
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人们有兴趣去了解对重大事件有深度,有分析的解释。
—— 大卫·雷姆尼,《纽约客》杂志主编
有这样一本杂志,常常刊登长达万字以上的超长调查报告,内容严肃,几乎没有照片,黑白印刷。这样一本杂志,每周的发行量达到一百万,并传今年已经扭亏为盈,这不得不说是新闻出版行业的一个奇迹。
这本杂志就是在美国知识界非常有影响力的《纽约客》。有报道说,《纽约客》已经悄悄地,不动身色地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2005年,其发行量增长了4%,达到了105万份,而其高达86%的续订率差不多是其他杂志的两倍。由于拥有杂志的公司是一个私营公司,所以确切的经营数据是不对外公布的。但是,根据业内人士的推测,《纽约客》今年的盈利估计应该是在1000万美元以上。
这个转变,《纽约客》现任主编大卫·雷姆尼克功不可没。他1992年以记者身份加盟该杂志,很快成为杂志内最出色的记者。之前,他是《华盛顿邮报》驻莫斯科的特派记者。他根据这段经历写成的非虚构作品《列宁的坟墓》还获得过普利策奖。
雷姆尼克是个低调、不温不火的人。最近在接受英国《卫报》记者采访的时候,雷姆尼克很谦逊的把《纽约客》的东山再起归结于时代的改变。“在我的主编任期内,世界充满了危机——9·11、伊拉克、阿富汗……”他认为这个时代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人们对严肃、睿智、深度的报道兴趣重燃。
从这一点而言,雷姆尼克是颇有远见的。他上任之初就强调《纽约客》应该恪守并发展其吸引读者的基本要素——真实的、深度的、有争议性的报道。在快速阅读的时代,这一方针已经被许多出版人摒弃,认为现时读者是没有兴趣坐下来,静心读上一篇上万字的,和他们日常生活或许并不密切相关的文章的。但是,“或许他们拿到杂志,在自家的客厅里坐下来翻阅的时候,只会有耐心读一些短小的城市文化新闻。而在第二天早上,坐在上班的火车、地铁里的时候,他们或许就会发现原来伊拉克的战场上发生过了这样的事情……”雷姆尼克这样解释道。
这一策略确实奏效。事实说明,还是有许多高素质的读者对《纽约客》文风独特、调查深入的文章充满了阅读兴趣。
It doesn’t change dramatically from year to year. It changes dramatically over a decade.
—— ArtNews
每年的变化是不大的。戏剧性变化要超过十年才会发生。
—— 美国《艺术新闻》杂志
过去十六年来,美国《艺术新闻》杂志每年都要通过对二十多个国家的收藏家、商人、拍卖行、博物馆负责人和策展人的访谈,公布一份“世界200名顶级收藏家”的名单。榜单的内容包括收藏者的名字和收藏的主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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