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X世代

作者:吴伟丽




  看着之前的焦躁消失得无影无踪,神采飞扬的石津,健一也不禁轻松了许多。
  “这样的话,九个人就可以都到齐了。”
  “没错!”
  “真是好事多磨啊!连部长都做到这份上了,自然能够鼓舞士气,藤龙也会站上投手台了。”
  “是啊!”
  “明天最好在比赛前让藤健主动和藤龙打个招呼,部长拉一把,搭档推一把,投手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就可以将对方打个无安全打。”
  “请问……”
  “什么?”
  “您也打过棒球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健一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
  几乎是在同一刻,石津皱起了眉头,健一则将视线转向了手表。
  “不好!到时间了!藤龙就拜托给岩崎,我们也要干正事了。”
  “啊……,好。”
  “手机……”正想说最好把手机调至震动,想想还是不说了,他虽然还很年轻,但已经不是小孩了。石津坚持要结帐,但健一还是动作迅速地给一起结了,然后两人出了店。刚才只是有点阴沉的天下起了小雨。健一对满脸担忧的石津说到,
   “没关系的,明天会天晴的。”然后驱车朝那位气愤的女顾客家驶去。
  在不见饺子店招牌的大街尽头下车前的那一刻,石津主动将手机设定为震动状态。
  对通信商品提出精神赔偿的人,不管好坏都有对别人有着很强的期待和依赖心,一旦落空就激动不已或者只要是受到了优待就会寄予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好感等诸如此类的倾向。健一暗暗思忖,在某种意义上说这种类型比较好处理,适合用新兴宗教来感化。
  出人意外的是,石津非常擅长这手。对诉苦俯首专心地听着,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还嘴,一直等到对方气消为止,即使话题偏离主题也耐心地听着,接二连三地道歉,等对方气消得差不多平静下来后,再慢慢地开始辩解,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彬彬有礼,仍透露出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的不老练、朴实和不善言辞。
  “真的是对不起,我们按广告词说的那样,销售的是原始尺寸的露露熊猫玩偶,您买到的那只玩偶比一般的熊猫玩偶小了许多,您认为是虚假广告我们也无法辩驳,责任都在我们公司,我们会好好反省,在此表示由衷的歉意。我们将退款,并注意以后再也不发生此类事件。”此时面对这个五十上下的女顾客的石津和刚才那个一直拿着手机电话打个不停的石津完全不同。这时的石津全身上下充满了一种魄力,全身心地抵挡住歇斯底里的顾客的愤慨,使之化为平息,并转变为正面积极的态度。并且,在健一看来,他的赔罪绝非逢场作戏,而是在全心全意地尽力平息对方的怒气。
  “但是,说这样的话似乎是在辩解,实际上玩偶露露的原型是中国的一只大熊猫,听说由于天生的畸形,比一般的熊猫要小一圈,被昵称为‘永远的baby’,很是受欢迎。中国的玩具公司看到这样的商机进行了大量生产,但是开始发售没过多久,露露终究因为体弱离开人世……,结果玩具公司积压了很多产品,几经辗转到了我们公司。”
  起居室的冷气打得很足,却发现石津的额头上冒着汗珠。到了此时,女顾客也变得有了人情味,撤下了形同摆设的绿茶,端来苹果汁冷饮,健一看得出,就在石津将其一饮而尽的那刻,她的心情舒畅了。
  “也就是说‘原始尺寸’指的不是一般熊猫而是露露,当然这与日本的顾客没有丝毫关系,我们正在为这种思考欠妥的工作而作检讨,给您添麻烦了!我们并不想欺骗对敝社商品感兴趣的顾客,这点请您一定要相信。”
  最后,石津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个头小小的熊猫的照片交给女顾客,说到,“这就是露露。”真是小啊!没活多久就死了,真是可怜啊!经过盛怒、让赔礼道歉之后,她已经怒气全消,眼眶湿润地悼念起露露来,然后把养了17年的狗的遗像给石津看,又哭了起来,说是上个月死的。碰巧石津以前也养过小猎兔狗,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聊得非常投机。进门后一个小时的时候,已经变为养狗爱好者们的闲聊了。最后,女顾客对一直正襟危坐的石津说到,
  “我还是不退货了,作为对竭尽全力走完自己短暂一生的露露的纪念,我会好好珍藏的。”
  为以防万一而准备的调解费最终没派上用场,女顾客怀里抱着露露,将两人一直送到了门外。
  “你真有一手啊!说实话,我都做好思想准备对方可能会胡搅蛮缠,真有你的!真是让我吃惊啊!”坐上驾驶室的健一夸奖起坐在副驾驶的石津来。
  “我已经习以为常了。”石津很是疲累不堪,将背深深地埋入座椅,不再急促的商业化的语气,小声答道。
  “当个公司职员可不简单啊!”
  “是啊!像我这样的小职员,常有像今天这样代人去赔罪的事,但是只要诚心,最终还是会得到顾客的原谅,有的顾客光听我说话就很高兴,今天的这位顾客,我想一定是爱狗死了之后寂寞难耐,很想找个说话的伴,而刚好我也不厌烦聊天。原本板着脸的顾客露出了笑脸,感觉就像棒球打到第九局下半场时,突然扭转局势,我以前就是那种越是紧迫,越能打出本垒打的类型。”
  “在两人出局,两个好球的情形下实现扭转局势的本垒打?”
  “现在打的仅仅只是触击球 ,做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但谁这么说过:坚持不放弃的话,或许不久就会成为第四棒击球员 。”
  淅淅沥沥的雨停了,天空依然微暗,马路和天空的界限模糊难辨。车子朝鹿沼高速入口驶去,不知为何,这时手握方向盘的健一在脑海里勾勒起在撒满阳光的球场上打棒球的石津的样子来。稚嫩、不娴熟、散漫,但比想象的要强壮,对工作怀抱己有的自尊和热情,为古怪的社长到处低头赔罪清理乱摊子,却暗暗将希望寄托于明天。期待和以前的队友打一场相隔十年之久的棒球赛,或许该受指责。
  “手机,还是震动吧!”,健一催了催暂时没有想到藤龙的石津。
  “哦。”
  啪的一下身子离开靠背,石津开始操作手机,从他那听着留言的侧面,笼罩着不祥的阴影。
  “出什么事了?”
  “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
  “好消息是岩崎发来的,说已经到了藤龙的家。”
  “已经说服了?”
  “不,腾龙还在闹情绪保持沉默,不过,说那小子比去年年底见到的时候,上半身肌肉发达了许多。”
  “上半身肌肉?”
  “岩崎说莫不是为了明天的比赛锻炼而成的吧?”
  这让健一吃惊不已,如果属实的话,他还真是干劲十足啊!然后问到另一则消息,
  “那坏消息呢?”
  “是我们社长发来的,说我们公司销售的一种叫‘拇指公主’的手指玩具又被投诉了,因为太小,手指塞不进去……,至今已经有好几回这样的事了,但是这次的男顾客越出常轨,威胁说明天之前不去赔罪的话就请律师打官司……”石津的话中断了。健一预感到结果,但还是催促到,
  “那么后来呢?”
  “还是只得去赔罪了,担当是……”
  “三村吗?”
  果然不出所料,石津说出了最坏的结果。
  “我又被指名去作替补了。”
  雨后傍晚的天空中,太阳终于露出了脸,从厚厚的云层的间隙,如恩赐般撒下微弱的阳光,给原本灰色的天空罩上薄薄的一层红色和紫色。岩崎是否还在努力劝说藤龙呢?如果藤龙答应来,石津又会不会背叛大家呢?难道十年前的约定就这样因为工作付之东流吗?
  车子飞驰在东北道高速上,在返回东京的路上,石津和去时截然不同,健一不时地斜眼看看沉默寡言的他,他打电话和社长交涉,问是否还有其他人可以去,得到的是再三嘱咐,说除了他别无他人。这之后,石津便闭口不语,对手机的来电也置之不理。“该如何才好呢?”这句话始终堵在健一的嗓子眼,无法问出口。如果是自己该会怎么办呢?当然是优先工作,为了妻儿也不能因为这等私事耽误工作。即便是石津,作为职员,也不该违抗社长的命令。但是,当车子驶上首都高速后不久,石津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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