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苍茫书城》序

作者:来新夏




  近几年为不少人写过书序,渐渐形成一些想法,认为写书序不能只对“书”,还应对“人”。只有先把作者说清楚了,才能让读者了解这本书为什么写,写些什么,有无一读的价值,以达到知人论书的地步;另一点想法是,必须把写序者本身也放进去,为什么写这篇序,对所序之书有何评论,能否和自己的学术观点相印证、甚至辩难一番,这样的书序才不流于空泛庸俗,且有味道,能起到导读作用。
  司马迁在完成《史记》的撰述以后,为自己写了篇书序,即《太史公自序》,分大序、小序。大序讲述自己家世、学术源流、撰述缘由,以及个人的史学观点;小序则为全书各篇撰写简明提要,成为了解司马迁本人和阅读《史记》的锁钥。虽是自写书序,但其写法亦可用做为他人写书序的借鉴。我最近所写的书序大多用此法。徐雁的《苍茫书城》即将定稿,邀我为之序,我也就先从他本人说起来。
  徐雁是一个读书、藏书、写书的书迷,因为如今从他身上找不出“书卷气”以外的东西了。我认识他20余年,彼此关系可以大致划分为三个阶段。初识时,他还是北京大学图书馆学系1980级的大学生,我已是南开大学的老教师,比他整整大了40岁。他读了我在中华书局出版的《古典目录学浅说》,主动来书询问一个什么问题,后来还曾寄赠他自任社长、王余光为主编的北大学海社社刊《学海》。我当时就很欣赏徐雁那种“身在书林,心系学海”的志向和作为。虽时以“小友”目之,但已隐然感到“后生”之“可畏”了。
  他大学毕业以后,先是在国家教育部(国家教育委员会)机关供职,其间曾在公务津门之暇来我邃谷观书。听他后来说起,那次在寒舍还有对饮之欢,我如今可是全记不得了。20世纪80年代末,他决意离开国家教育行政机关,调回家乡南京大学出版社,我是赞同的,毕竟那儿离学问近些。不料数年以后,他在六朝金粉之地,逐渐聚集了一批中青年读书人,一起下到“书海”,并且有了一个凤凰台的“开有益斋”和一份名为《开卷》的小杂志作为依托。不断听说,他在学术上和事业上有了很大的进益,可因机缘不巧,彼此未能谋面,但他的著作渐为人所重,一本大部头的《中国读书大辞典》也一印再印,自《秋禾书话》之后,书话集子不断,日渐成为书林中颇具声名的人,令我遥感到了“咄咄逼人”之势,就此不再以“小友”呼之。
  近两三年来,我时常在南、北方走走讲讲,有了一些和徐雁等中青年学者接触的机缘。我很感谢他们不以我老悖而敬而远之,而是让我融入他们的“土围子”一起活动,从而激活着我的智力细胞。我发现,徐雁以他勤奋治学的成果受到同行们的尊敬,这让我有了“后来者”将“居上”的危机感。为了不至于落后太远,我曾找来他的著述以测度其学术内涵的深浅。
  原来他首先是个爱书的人,不论什么时间,不论什么场合,或交谈,或发言,都离不开书文化的话题。这可能植根于他小学时代在苏南乡下有过的一段“寂寞寻书读”的特殊经历。目前他在南京虽已拥书万册,但在我们同行的那几天,还不时见到他淘书的活动,而且他还有抓住一切空闲时间读书看报的习惯,对于各地方的人文胜迹关注尤甚。据说他的藏书很有重点,按特定的类别入藏,这是一位学者型的藏书家了。
  徐雁从南京大学出版社调到一个研究中心任职多年以后,回返到专业领域,从事教学科研,不过还留恋着编辑出版事业。业余联络同人,先后策划并组稿出版了《华夏书香丛书》、《读书台笔丛》、《六朝松随笔文库》、《中国版本文化丛书》、《松叶文丛》等六七套丛书,我也一时弄不清全加起来究竟有多少册。但仅就我过目的徐雁个人著述而言,大概就有《雁斋书灯录》、《书房文影》、《开卷余怀》、《沧桑书城》、《南京的书香》、《到书海看潮》、《徐雁序跋》、《故纸犹香》,加上今年晚春在科学出版社将要问世的《中国旧书业百年》,其历年来的辛勤可知。
  如以数量论,我和他目前还能过上几招且未必言败,但有一点我却只能是甘拜下风了。因为徐雁的十几种著述,都是紧紧围绕着一个“书”字,甚至连书名中也都离不开“书”的要义。“书”与“输”同音,据说南方有些人很忌讳,徐雁可是因“书”而“赢”。
  我感到徐雁的书城里好像隐隐树立着一面书文化的大旗,经过20来年的苦心经营,他的研究触角已经逐渐由藏书而读书,由读书而评书,步步为营地延伸着,而且还从读“新书”转向读“故纸”了。他似乎正在编织着一张“网”,大有网罗书海、竭泽而渔之势。而我现在往往是东打一枪,西放一炮,已有身不由己之憾。
  要通读徐雁所有的著述,恐怕一时也难以实现。好在不久前徐雁专电来津,有作序之请。我随口问道,是本什么书,书名是什么?他说是《苍茫书城》。我回话说,你“沧桑”犹嫌不足,如今又要“苍茫”起来了?他支吾着表示,无非是内心的一种感觉罢了!
  我应承作序以后,遂取其5年前问世的《沧桑书城》和去年出版的《故纸犹香》二书一读,以与他即将问世的新集《苍茫书城》相连贯,心想或许能够从中把到点作者从“沧桑”到“苍茫”的思维脉络来。
  徐雁自承这部《苍茫书城》是《沧桑书城》的“续编”,但是从两书篇目的比较来看,似乎找不出正、续编之间的必然联系,于是我姑妄“索隐”一把,结论是其关联仅仅在于书名。《沧桑书城》由岳麓书社于1999年4月出版,其时的作者经过10余年的书海跋涉,似乎有了一些感慨,回首来路,不觉浩叹一声“好难哪”!于是在亲笔筑成的“书城”前冠以“沧桑”二字。
  《沧桑书城》分为《书城札记》、《藏书故人》和《文翰沧桑》三辑,收集了此前所写的文章近50篇,内容主要涉及坎坷多故的藏书史实和藏书家掌故,反映了学术、文化风气的嬗变。作者将书城中的历史图景赋以写意式的勾画,既彰显了中国藏书历史的沧桑,也昭告着他从书山的沧桑曲径里走出的隐志。试看《沧桑书城》的书品。也似乎带着一点儿江湖草莽的粗犷神态。
  自从徐雁在2002年夏,从那个以“中国思想家”为重点的研究中心回归图书馆学专业以来,他的学术活动频繁起来了,我们也就时常在一些场合不期而遇了。我感到他的声名随着历年来著述的积累和流传在日益鹊起,甚至已可啸傲书界了。去年徐雁收拾近年来旧文新作,编成《故纸犹香》一集,由书海出版社在2004年11月出版。这本书可算得上气象万千,无论是装帧还是内容,与《沧桑书城》的简陋书品已经迥然不同。
  《故纸犹香》乃《古玩家说》书系之一,黑色全地的宽开本,封面右上端是《四库全书》的半叶书影,左下侧则为白体凸字书名,色彩对比鲜明。扉页上是一叶由古玉、古砚、古画、古钱、旧陶瓷、旧漆器、老装裱和古旧书等骨董旧器组成的“纸上百宝阁”,颇有大家富贵气度。徐雁所写《敬惜字纸》的干字“前记”,说古道今,结末出以“呵呵”之声,若非亲识其人,必定以为是一位学有所成的老者,正在书房里对着书案上的数篇稿纸捻须微笑。
  本书亦分三辑,一日“读旧书的心得”,除了记述《书店风景》、《猎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