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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原:一身正气、多有建树的编辑家、出版家

作者:柳凤运




  一
  
  2001年9月23日,陈原先生突然病倒了,病倒在他精心筹备的编辑工作会议上。我国现代出版的这位开拓者、思想者、跋涉者,学者型的编辑家、出版家真正“离休”了。从那一天起,他羁卧病榻,只能默默关注自己所钟爱的事业,直到2004年10月26日去世。
  2001年伊始,他显得格外匆忙。在他工作的最后三个多月,他仍然马不停蹄地忙着:
  6月11日和14日,他在“商务”作了两次关于“编辑实务”的演讲,题目是“图书出版的前期制作”和“图书出版的后期制作”。他运用广博的见闻和大量的中外出版的实例,讲得有声有色,对后人启迪良多。
  7月10 —22日,他应邀参加香港国际书展。其间,应香港商务印书馆之邀,以“商务人”为题,在新编辑培训班作演讲。他生动地介绍了商务的历史地位、贡献和传统,编辑的职责与修养,鼓励大家做“商务人”。同时,还参加了一系列研讨会,如关于新科技与未来的阅读和出版、关于现代汉语的规范化问题等,对于这些他一贯关注的问题都作了积极的回应。
  7月23日,刚回京,就接《赵元任全集》责编的电话,告知音乐卷有许多问题等待定夺,遂决定24日开会研究。他是音乐行家,在24日召开的会议中,他自然提出了很多中肯的意见。
  7月31日,参加《赵元任全集》编辑工作会议。对各卷陆续发现的需要处理的疑难问题进行研究,对体例要求作新的补充。他是《赵元任全集》编委会主任,一个责任重大并需要无私奉献的“职务”。
  8月22日,主持了一个有关序言的内部研讨会。会上,他畅言学术著作的序言问题。他说序言不是销售广告,不是回忆录,也不是序言八股,而是具有影响力的真知灼见,甚至可以借此阐发一己之见。他援引多个中外序言实例、出版佳话,提倡一种不以“一道同风之旧见相绳”、兼容并收的学术境界。发言不但开阔了大家的视野,也给人以深刻的教益。发言也反映了他一贯反对序言八股,防范学术腐败,提倡学术宽容的精神。
  8月27日,他寄出了为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再版所作的序言“维特根斯坦断想”。这篇序他从1月动手,三易其稿。
  9月4日,在“商务”作“《辞源》三主编”专题演讲。当他得知《辞源》主编之一黄秋耘去世的消息,深感悲痛。三位主编相继离世,引发了他的许多感想。遂决定向年轻编辑们作此专题演讲,把三位可敬老人的事迹告诉后人。
  9月11日 ,完成《重刊〈节本康熙字典〉小识》。这是为商务印书馆馆庆105周年献礼书所写的序。《节本康熙字典》是张元济悉心编选的,1949年初版。
  9月14日,他向编辑室告知《陈原文存》第三批书目:(1)《社会语言学·补卷(大众语汇学)》,(2)《思想的火花——维特根斯坦语条*摘译评说》,(3)《井底蛙语》(散文杂文集),(4)《狗的故事》(译)(列夫·托尔斯泰著)。这些书稿,想必都作了整理和准备。现在留下来的,却只有一纸书目简函了。
  9月22日,他提前半天驻会,检查会议的准备情况,提出了改进意见。他随身带来刚写就的尚未来得及示人的序文,这篇序文文字平易而气势宏伟,品评质朴而见地颇深,也许他是想在会上研究工作时,一并出示征求意见的。然而,就是在次日的会上,他在主旨发言尚未开始时就倒下了……
  这四个月中,还有老友的文集、自己的序跋集,友人的回忆等书稿,均在策划、准备中……
  回头一望,在最后的三个多月中,他竟然做了这么多事!一位耄耋老人是怎样地夜以继日,甚至透支生命啊!短短的三个多月,他留给我们的是他出版生涯的缩影,也是他一生勤奋的写照!
  
  二
  
  说到陈原,人们总会联想到商务印书馆。其实,他正式执掌“商务”不过四年;然而四年所为,以及前后对“商务”的关注与支持,已经把他与这个百年老店,我国近代出版的嚆矢牢牢地连在一起。
  说到“商务”,其初创与辉煌,不能不提到张元济;而“文化大革命”后“商务”的重振,则不能忘记陈原。早在1957年,陈翰伯开始主持商务期间,两位老总就密切合作,陈原支持翰伯,不时有良策献上。
  在“文革”十年的浩劫中,“商务”遭到严重破坏,一度被定为撤销单位,后同中华书局合并得以保存。他虽然早在1972年就以顾问身份来到“商务中华”这个联合机构,可是那时什么也做不了,可以说“动辄得咎”。“文革”后,陈原出任这个联合机构的总编辑、总经理,开始重整旗鼓。当“商务”与“中华”分设,陈原正式出任“商务”总编辑、总经理时,他就不但成了商务的掌门人,更成了“商务”与我国近代出版的研究者。
  在1979—1983年专任商务印书馆总编辑、总经理期间,他乘改革开放的东风,以过人的胆识和勇气,重续“商务”历史,把一个历史复杂的“民族资产阶级的旧书业”、“公私合营的资本主义企业”,推举为中国近代出版的滥觞。为此,他做了大量切实的工作,也将研究心得写成了大量的文章,使“商务”得以正名。“商务”的历史地位,在“商务”百年庆典之际已取得共识。
  他上任伊始,便以非凡的眼光、决心和韧劲,致力于策划整理、组织“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的翻译出版与重印,1982年“商务”85周年纪念之际,一次推出50种。在十年书荒之后,这套一流的著作、一流的翻译,涵盖了西方(以及东方)哲学、法律、政治、经济、社会、历史、地理等人文科学的学术代表作,给了学界和广大读者怎样的惊喜!
  趁85周年纪念之机,他亲自带人编写大事记,邀请曾在“商务”工作过的领导人、文化人、学者陈云、胡愈之、沈雁冰、叶圣陶等题词,以正历史。他又力主重印“老商务”旧版严复《天演论》、《原富》等学术名著译作八种和林纾《巴黎茶花女遗事》、《黑奴吁天怒》等文学名著译作十种,这些译著曾启蒙了一个时代!同时,汇集出版了贺麟、侯外庐、冯友兰、钱锺书、郑振铎等名家评介,出版了《论严复与严译名著》和《林纾的翻译》,重申“商务”推介世界学术名著的贡献。他还出版了《张元济日记》(上、下),成为重要的“商务”史料;编印了商务印书馆1897—1949年图书目录和1949—1980年图书目录。对于“商务”出版的旧中国历史最久的《东方杂志》,他指导编印《〈东方杂志〉目录》,使新中国成立后久已匿迹、曾具有重大文化影响的杂志,得以被人们重新了解和使用。
  在出版的春天到来之际,他发表了《划清词典工作中的若干是非界限》的重要文章,根本扭转了“文革”中被严重干扰破坏的词典工作,一时成了词典编纂工作的经典。他以极大的热情领导《辞源》、《现代汉语词典》、《汉英词典》、《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词典》等词典编纂与修订,积极参与组织、策划,并给以具体指导和帮助,使“商务”成了我国著名的辞书出版机构。他提出“日出一书”的口号,激励“商务”职工多出书,出好书。他努力吸纳人才,使饱受不公待遇的主编刘叶秋安心为《辞源》尽力。
  他尊重人才,也注重培养人才。他开办编辑培训班,举办各种讲座,放手让年轻编辑参加学术活动;办了内部刊物《练笔》,督促大家练习写作。他亲自参加一些书评讨论会,常以自己的卓见给人以启迪。无论传达文件还是业务讨论,他从不以“官本位”为限,凡是与业务有关,他都能细心约请有关编辑出席,这令许多老编辑十分感动。“商务”的编辑、出版、校对人员,在他的鼓励和培育下,为编辑出版大批精良图书做出了巨大贡献;他自身饱学和优良的作风,也教育和影响着年轻的一代。
  如今,商务印书馆已成为举足轻重的学术出版机构,她代表着一种文化,一种品牌,一种巨大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商务”依然是雄风不减的百年老店,是中华民族的“商务”,也是世界的“商务”,她继续为人类文明的传承与发展,为社会的进步与和谐努力奉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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