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吟

 

风暴。登高处的信物,我让你
刮在了我的心上。用内在之眼,
我看到血脉流逝,而人们在
现象中看到的是,远离的亲情
——乡关何处?对于我这是与永恒
对等的诘问,就像有些月朗星稀的
夜晚,我站在院子中,仰天长望,
对“浩瀚”一词从原理上领悟,
感觉相对于时间而言,一切都是
不值一谈的虚妄。就是虚妄本身,
也同样不值一谈——我不知道,
是什么使我的心里生出如此想法。
瞧一瞧生活的表象,我过得与其他人
没有两样——在我生活的上苑村,
如果没有人指明我的身份,第一次
见到我的人都会以为我是农民,
当有人告诉他们我是知识分子,
而且是诗人,听闻者莫不面露诧异,
“哦,这个皮肤粗糙面目黝黑的人,
怎么会是……”——我自己也
常常诧异,是什么样的力量将我
推向写作,让我总是以怀疑的
目光看待身边的事物。有时候,
这种怀疑在别人眼中已变得荒谬
——他们的确不理解,我为什么
不像他们一样仅仅关心柴米油盐。
而是一再想看到隐藏在事物后面
的秘密。我总是相信一切事物的
后面无不隐藏着什么。就像我
看到院子中的花开了谢了,听到
鸟儿啁啾,尽管岁岁此景同一,
仍然会在心里掂量它们的意义,
就犹如年年五月,我听到一只枭鸟
夜夜鸣叫,声音凄厉,扰得我
无法入眠,曾半夜爬起来站在树下
用弹弓射它;可是它的声音
短暂的停止后,很快又尖锐响起,
让我烦恼不已。为什么一个生命
是以这种方式存在?到今天,
我仍然没有结论。我太想得到
结论了。不单单是这件事,
面对世界,只要我经历过的事,
我目睹到的事,我都希望它们
以结论的面目呈现。我曾经不停地
在内心嘀咕:下雨要有下雨的理由,
一条狗在街上窜来窜去,应该
有窜来窜去的理由,以及突然
一座山飞起,使一座城市被掩埋,
理由是什么——它带来了那么多
人类的悲怆,让我听到撕裂心肺的
哭喊和绝望。还有每天早晨起来,
总有新的对抗传来,某某与某某
又开战了,某地又有多少人
被打死,实际上就是在睡眠中,
我的大脑也没有停止思想,它总是
被各种各样混乱的图像占领着
——我知道,这样想有些
神经。但是仍遏制不住,它们
一再出现在我的脑袋里,就像
草一样疯长;让我感到,如果
我不能手拿思想的镰刀,不停割除
它们,可能最终会被搞得精神混乱
——虽然有人说:混乱是一种状态。
它使人的生活不是静水,而是
波澜壮阔——啊,波澜壮阔!
这真是我需要的吗,就像蒲公英
需要风,才能在空中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