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

 



不是沉默的神,手心
窝着雷电,不是神使
也不是飞鸟
不是一场雨或一场雪
带着来自天上的消息
也不是任何高于我们的事物
而是我,一个疲惫的旅客
降落在北京机场阴沉的跑道上
从机舱内排出,跨入
尘世刺眼的光明——

在候机厅焦急地等待行李
仿佛等待一件从天堂
捎来的礼物,准确地说
是天堂的退货,盖着神明拒收的邮戳
我穿过人群,坐上民航班车
缴销了那使我在两小时内
升高到鹰之国的昂贵的签证
一个半小时后,我推开家门
恢复了尘世的身份:一个心事重重
的丈夫和父亲,敬业的小公务员
面对一大堆商业和时事的公文

荷马停止歌唱,眼前
一片黑暗——而我们
为了片刻的复活,不得不
一再死去,从神明闪耀的时刻
回到黑暗的日常生活。荷马的神
借给他眼睛,让他看清了
常人不能看见的事物,他的歌唱
颤栗了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雨——
而我们不得不拼尽最后的力气
为了赚取一张把我们送上高空的机票
我们的歌唱汇入了电钻、马达的轰鸣——

1999.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