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事故意味着一首诗……
它来了在多雨的秋天穿着雨衣
出现在书房我并未察觉它正散发着
从寒冷雨水带来的湿气书籍的
集体宿舍这么多的书这么多的诗集
哪里还容得下一首新诗的铺位?
我只是吃了一惊为雨水穿透水泥从
某处打入房屋的内部感到懊恼施工队
早已穿过我的工钱销声匿迹地板一块块
翘起一项掩盖多年的劣质工程被揭露
一箱《世界文明史》被浸渍成了为纸
墙壁上看不出丝毫痕迹突然在墙脚跟
出现了洪水我发现这个地下组织已经秘密地
活动多年等待着一个又一个雨季从一个秋天
到另一个秋天那领头的矿工一定已经
白发如丝哎我这人满脑袋不合时宜的念头
多年写作一直以为是在与铁对抗
坚信着水滴铁穿的一滴穷人无权无势
的小市民分期付款装修完工家天下已定
与世无争我自己的地盘我私人的作坊居然
成了另一滴水在黑暗中日益精湛的一技之长
钻空子一心一意要攻克的监狱围墙!
小凿子灭掉它只需用指头一揩
但它后面连接着一个不讲是非的水库
凿穿一切岩石钟花朵图纸坝
无孔不入像是死牢里的蚯蚓只是要拱出去
向刚刚完工的世界宣布事情还没有完还有缝
它才管不着地道的出口是警察局的地毯
还是一个诗人的壳一滴水改变了
早已削足适履的生活令我在秋雨绵绵的清晨
写作中断发着愁是把剩余的地板
全盘撬掉恢复水泥地还是重新铺上木条
我犹豫不决或许我得接受这书房致命的漏洞
在大地之上但沾不得一点点水(就像
接受一首在破地板上翘起来的干掉的诗)
或许我得容忍在整一平板的地面上露着几块
凹下去的坑让走路的习惯与先前
略微不同它时常会冷不丁地绊我一腿
让我再也不能四平八稳偶尔要踉跄一下
像个不倒翁有些狼狈
1999.11.23星期二
在深夜云南遥远的一角
在深夜云南遥远的一角
黑暗中的国家公路忽然被汽车的光
照亮一只野兔或者松鼠
在雪地上仓惶而过像是逃犯
越过了柏林墙或者
停下来张开红嘴巴诡秘地一笑
长耳朵像是刚刚长出来
内心灵光一闪以为有些意思
可以借此说出但总是无话
直到另一回另一只兔子
在公路边幽灵般地一晃
从此便没有下文
1999.10.29
《作家》杂志
转自“人民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