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7年第3期


从拥蒋到反蒋

作者:奎 松




  延安会谈使张学良动摇拥蒋立场
  
  张学良与周恩来的初次见面不是很顺利。这是因为,张学良要李克农与毛泽东、彭德怀约定会谈日期时,恰逢中共中央政治局要在山西石楼开重要会议。李克农打电报时,周恩来已在赶往山西的路上了。因此,直到3月下旬中共中央在山西开过会之后,双方才能够再约会谈日期。这样一来,会谈就拖到4月上旬去了。4月5日,王以哲再电毛泽东、彭德怀,转达张学良提议,请周恩来于8日晚赴延安城外川口,等候专人接引入城会谈。
  接到毛泽东、彭德怀转来的电报后,周恩来和李克农于4月7日一早即由瓦窑堡动身。因路不好走,整整走了一天多,才于次日下午到达延安城外的川口歇下脚来,等候张学良派人接引入城。谁知道,这一天正赶上阴天,天空中还飘着细细的雨雪,周恩来带的行军电台因空气湿度大,收发报受到干扰,无法与对方取得联络,结果一直等到当晚10时仍未见延安来人接引。而张学良虽已飞至洛川,也因联络不上,与王以哲停在洛川未动,等待消息。直到9日早上,天气转好,双方电台再度接通,张、王二人于上午由洛川飞抵延安。等到晚上8时街上静下来,才悄悄派人出城将周思来、李克农等接入延安城内的天主堂秘密会面。
  双方由4月9日晚9时一直谈至次日凌晨3时,整整进行了将近6个小时的谈判。关于此次会谈的内容,据张学良将近20年后由人捉刀写下的《西安事变忏悔录》中说,其实主要只是他告诉周恩来“蒋公”如何“忠诚为国”,“要抗日必须拥护蒋公领导”。周思来则表白自己乃“蒋公旧属”,愿意“与国民党恢复旧日关系,重受蒋公领导”。双方并且讨论了中共向南京“输诚”的具体条件,包括“共党武装部队接受点编集训”,“共党停止一切斗争”,“共产党不能在军中再事工作”等。
  依据张学良这里的说法,蒋介石在一年之后试图做的,张学良这时早已替他做了,而且做得比蒋自己还要圆满得多。这显然难以令人相信。
  其实,关于这次会谈,周恩来有长篇报告保存下来,它的记述应该远比张学良几十年后的所谓《忏悔录)要详实得多。据周恩来说,他在会谈中所谈的主要是“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红军东征,以及派代表赴苏和保证互不侵犯、和平通商等几个问题。周恩来还特别对张学良解释了实行抗日反蒋的必要性,确信日本人压力一大,蒋介石最后必定会走到降日的道路上去。周恩来在报告中说,对于这些问题,张学良基本同意,承认红军是真心抗日的,剿共与抗日不能并存。他甚至认为:“国民党完了,中国只有两条路,一条共产党,一条法西斯”。他过去是相信法西斯的办法可以救中国的,在国民党里只佩服蒋介石有能力,有民族情绪,相信帮蒋能抗日,但他也不能担保蒋不会降日,因为他清楚蒋介石周围亲日派太多,下不了抗日决心,十分动摇与矛盾。所以他也在做两手准备,一面拥蒋抗日,一面也做另立局面的准备。当然,要他现在反蒋做不到。他保证,一旦蒋降日,他定离开蒋。
  张学良向周恩来解释说,在公开揭旗抗日之前,他还不能拒绝接受蒋介石进兵苏区的命令。他衷心希望红军能开上抗日前线,因为红军与日军一接触,共同抗日的运动便会兴起,那时对红军的进攻自然不难停止下来。只是,他个人认为,红军不应东去河北,而应经山西北上绥远,争取以绥远为根据地,靠近外蒙古,因为这样才容易接通苏联,取得援助,对日作战才有把握。他特别强调取得苏联、蒙古援助的意义,非常希望早日接通苏联,主张双方同时派代表到苏联去,并愿意协助送中共的代表经新疆到苏联去。他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苏联是否必帮中国?苏联是否真心助中国?是否为利己?”
  周恩来出来之前,中共中央早就有指示,不要与张学良就对蒋介石的态度问题进行争论,首先争取与张学良就一般合作问题达成谅解。因此,能够与张学良在对蒋问题上达成这样的妥协,周恩来已经相当满意了。在会谈结束从延安出来后发给后方的电报中,他特别就此予以说明,称:“关于目前行动,彼因对蒋尚幻想及利害关系,反蒋尚不可能,但认识蒋真投降,彼即离蒋独干。”
  这次会谈是成功的;这从他们彼此的印象中可以看得很清楚。周思来称此次“坐谈竟夜,快慰平生”;张学良几十年后还兴奋地表示:“我俩见面感情极好”,“初次见面”他就“非常佩服”周恩来了。显然,双方的这种好印象,至少有一部分是建立在张学良开始接受周思来影响的基础上的。正因为如此,周恩来刚一回到瓦窑堡,就写信给张学良,劝告他要当机立断,做抗日反蒋准备。信称:蒋介石受日本挟持,屈服难免,“为抗日固足惜蒋氏,但不能以抗日殉蒋氏。为抗日战线计,为东北军前途计,先生当有以准备之也。”

  张学良扬言:“我要干就彻底干。”
  
  周恩来的信是托刘鼎带给张学良的。
  刘鼎是何许人?刘鼎原来叫阔阚尊民,早年曾留学德国,后来与朱德等一起从德国前往苏联。朱德因年龄较大,只参加了短期学习就回国工作了,刘鼎则留在莫斯科东方共产主义劳动者大学中国班学习,并在那里入了党。经过几年学习之后,刘鼎回到国内,在上海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被派到苏区工作。1934年苏区被国民党军队攻破,刘鼎也落到了国民党人的手里,进了九江反省院,直到一年以后才得到保释,重新回到上海。恰好张学良此前用的几个留苏学生过去也是共产党员,被捕后脱离了共产党,但能力都相当强,对苏联以及共产党的情况都十分熟悉,他们给张学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时候张学良又要联苏,又要联共,正需要这样的人来做参谋。因此,他特地托李杜代为寻找。李杜几经周折,终于通过美国记者史沫特莱找到了刚回到上海不久的刘鼎。一切办妥之后,张学良于3月下旬专门派人到上海将刘鼎接到西安来。正好赶上参加延安会谈。会谈结束后,刘鼎随周思来去了瓦窑堡,得到中共中央的认可后,于4月26又回到洛川向张学良报到。
  刘鼎风尘仆仆赶回洛川,一个重要使命就是要继续劝说张学良参加抗日反蒋。但让刘鼎意想不到的是,他回到洛川的当晚,张学良就找他谈话,了解中共中央的态度。当刘鼎转交了周恩来的亲笔信,扼要讲述了周恩来等人的劝告之后,张学良当即拿出一本小册子交给刘鼎说,这是我让他们搞的,没有让我看一遍就印出来了。
  这是一本油印的小册子。题头上印着两个大字:“活路”。据刘鼎说:里面分四个部分,鲜明地提出了反蒋抗日、联苏联共的主张,宣称每个士兵打回东北后都可以分得50亩土地,断言红军是彻底抗战的主力,以后山西、陕西、绥远、宁夏、甘肃、新疆以及河北、河南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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