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9年第10期
萧军拳打张春桥
作者:■ 张毓茂
1938年1月萧军和萧红到山西民族革命大学后,整天忙于教书、排戏、开会、谈创作、谈抗战、谈发动群众……。然而,山西的抗战气氛没有继续多久,阎锡山便开始压制和破坏抗日救亡运动了。他同蒋介石一样,害怕共产党的革命影响深入人心和群众的日益觉悟;对日本帝国主义却步步退让,畏敌如虎。1938年2月下旬,日军向山西省进攻,临汾已在日寇大炮射程之内。民族革命大学准备撤往运城。这时,丁玲领导的西北战地服务团也在临汾,正准备经运城奔西安。
萧红和在民族革命大学任教的田间、艾青、绀弩等进步作家鉴于这所学校日益受阎锡山控制,几无用武之地,便脱离它参加丁玲领导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萧红当然希望萧军也和大家一致行动。但萧军却另有打算,他想去五台山参加游击队。到军队去,拿起枪上前线,从事武装斗争。在临别之夜,萧红还想最后劝阻萧军。萧军在《侧面》一书中记述了当时的对话:
萧红:你总是这样不听别人的劝告,该固执的你固执,不该固执的你也固执……这简直是“英雄主义”、“逞强主义”……你去打游击吗?那不会比一个真正的游击队员价值更大些,万一牺牲了,以你的年龄,你的生活经验,文学上的才能……这损失,并不仅是你自己的呢。我也并不仅是为了“爱人”的关系才这样劝阻你,以致引起你的憎恶和卑视……这是想到了我们的文学事业。
萧军:人总是一样的。生命的价值也是一样的。战场上死了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争取解放共同的奴隶命运,谁是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谁又该去死呢?
萧红:你简直忘了“各尽所能”这宝贵的言语,也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
萧军: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万一我死不了——我想我不会死的——我们再见,那时候也还是乐意在一起就在一起,不然就永远分开……
萧红:好的。 争论的孰是孰非姑且不论,但从中可以看出他们夫妻间的感情纽带已近于断裂了,否则不会由一时的去向竟扯到“永远分开”。实际上早在上海、武汉时期,二萧就一再发生感情危机。萧军一度移情别恋,萧红也曾怄气离家出走……当时都由于朋友们的劝解和二萧自己的努力,使风波平息。现在由于另一位东北籍青年作家DM的出现,使问题复杂化了。
萧军离开临汾,于1938年3月18日第一次来到延安。他原想经延安去五台参加抗日游击队。可是,由于战局变化,交通阻塞,他只好滞留在延安。在延安住了半个多月,去打游击的愿望一时实现不了。这时,丁玲和聂绀弩来到了延安,他们是来向中共中央汇报西北战地服务团工作的。丁玲便劝萧军不如随她回西安,参加西北战地服务团做文化宣传工作。萧军只好同意了。四月下旬,萧军和丁玲、绀弩一起,离开延安前往西安。
然而,萧军没有料到,在他与萧红分离这段时间里,萧红已与DM相爱。他们以为萧军已去五台打仗,没想到竟又同丁玲回来了。还是DM比较机灵,赶忙热情地迎上来,同萧军紧紧地拥抱。但站在一旁的绀弩,却觉察到DM是强颜欢笑,神色中隐含着畏惧和惭愧。DM同萧军“亲热”完了之后,又赶到绀弩的房内,为绀弩整刷着日本式军大衣上的尘土,低着头说:“辛苦了!”但绀弩感到他的潜台词似乎是:“如果闹出什么事来,你可要帮帮忙啊!”这是不难理解的。文弱温和的DM怎敢和雄猛暴裂的萧军对垒?而萧红呢,反倒像骄傲的公主挺身而出,先发制人,充当DM保护者的角色。当萧军正在房内忙着洗整时,萧红悄然而至,站在他身旁平静地微笑着说:
“三郎,我们永远分开吧!”
“好!”萧军一面擦洗着头脸,一面也很平静地回答。
萧红听了,便不再言语,迳自离去。屋内的人们被这场面惊呆了,你看我,我看他,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是,萧军还是有些话要说的,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六年多,即使永远分手,萧军也还是有一番临别赠言的。当萧军走向萧红准备最后恳谈时,萧红却劈头说出一句使萧军十分寒心的话:
“若是你还尊重我,那么你对DM也须尊重。我只有这一句话,别的不要谈了。”萧红说完又要走,萧军一把拉住她说:
“红,我有话要说,到外边去,我们单独谈谈,好吗?”
“可以。不过不能只是我们两个谈。要谈,DM一块去!”
为了甩开DM介入谈话,萧军急中生智:
“那么你把那些替我保存的信件拿来吧!”
“在那边房间,我去拿。”
于是,两人走进了隔壁房间。院落里静悄悄,朋友们注视着二萧,希望他们谈完之后,能够尽释前嫌,言归于好。可结果事与愿违。一进房,萧军就在萧红所要打开的那个箱子上坐下来,严肃恳切地望着萧红说:
“我有话说……”
“我不听。”萧红果决地说,“若是你要谈话,我就走。”
“你听,只……”
“我走啦!”
萧红扔下萧军,转身就走。萧军凄然,不知所措。狂傲自尊的萧军,受到萧红如此对待,当然十分难堪。尽管他对彼此的离异已早有思想准备,但来得如此迅猛,仍是始料未及的。萧军这时恍然大悟:原来在他与萧红分别这一个多月内,萧红与DM已确定了“关系”,因而萧红才想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引起纠纷……想到这里,萧军暗暗叹息:“红,你们完全估计错了,我不会,也不屑去制造什么纠纷的……”
当晚,萧军破例地失眠了。他不能不回想起六年来与萧红相濡以沫、患难与共的那些日日夜夜:东兴顺旅馆最初的会见;救她逃出虎口的那个风雨交加之夜;商市街贫困的小屋;青岛海滨昙花一现的欢乐;鲁迅身边的情景……最后,是感情上出现裂痕。这,萧军深知自己是有责任的,他也确曾努力弥补自己的过错……看来萧红倒底也没有原谅他,终于出现眼前的悲剧。
那一夜,萧军辗转反侧,始终没有想通。人,要超越自己有多难呵!
萧军不明白,他虽然深爱萧红,甚至为萧红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但他太粗犷,又太傲气,不知不觉中把萧红总是当作弱者来保护,总是把自己看作强者,对萧红缺乏应有的温存和体贴,难怪她骂萧军“是具有‘强盗’一般灵魂的人!”而萧军的朋友们又总是偏袒萧军。这种情况下,DM出现了。同萧军那种草莽英雄型的好汉相反,DM是风流倜傥的才子。他有萧军所不具备的怜香惜玉、缠绵悱恻的情怀。那么,自尊心极强又特别渴求感情慰藉的萧红,在萧军不听劝阻拔腿一走之后投向DM,就不但可以理解而且是势所必然的了。至于DM,萧军对他憎恶不消说的,就是萧军的朋友们对他也很反感。在他们回忆萧红的文章中凡涉及到DM时,都持蔑视、抨击的态度。不过,DM后来在革命文化阵营中一直积极进取,成为共产党人,在文学创作上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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