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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荀坝会议到四渡赤水

作者:石仲泉




  中央红军二渡赤水后,即向敌人兵力空虚的桐梓地区急进。红军回师黔北成功,打乱了敌军部署。川军慌忙由扎西调头向东追击,黔军急冲冲地抽调部队向娄山关、桐梓增援,中央军由黔西、贵阳向遵义开进,企图阻止并围歼红军于娄山关、遵义一带。红一、三军团在彭德怀的统一指挥下,在红五、九军团的配合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是重占桐梓、二取娄山关,继又再克遵义城。这样,从2月24日至28日的五天之内,共歼灭和击溃敌军两个师又八个团,毙伤敌2400余人,俘敌3000余人,取得了长征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红军的神速行军和运动作战所赢得的这一辉煌胜利,使蒋介石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国民党军对红军进行追击以来的奇耻大辱。于是,他气急败坏地而又杀气腾腾地带着参谋总长陈诚等飞抵重庆,部署对中央红军的新围攻。他调集川、黔、湘等军,采取堡垒推进和重点进攻相结合的办法,妄图将红军歼灭于乌江以西、黔渝公路一带。
  
  苟坝会议和毛泽东力排众议
  
  红军在取得遵义战役胜利后休整数日。针对蒋介石的部署,中革军委决定,将计就计,一面以部分兵力占据娄山关的有利地形,阻止敌军南进;一面在遵义鸭溪地区伪装徘徊,寻求在机动中歼灭敌军。为了粉碎蒋介石策划的新围攻,也为了加强作战指挥,3月4日,中革军委成立前敌司令部,以朱德为司令员、毛泽东为政治委员。
  敌军由于不断失地丧师,惊魂未定,不再贸然出动。红军多次求战不得。为引诱敌军出击,红军部队在3月上旬陆续撤离遵义,转移至西南以鸭溪为中心的地区活动。当时,国民党军有两个师摆在遵义西的打鼓新场一带。3月9日,中央纵队到达距离遵义和打鼓新场各百余里的苟坝。经过遵义大捷后,部队求战情绪更为高涨。10日凌晨1时,红一军团领导人提出攻打打鼓新场的守敌的建议。天亮后,张闻天主持召开党史上有名的苟坝会议。
  在2003年3月考察遵义会议期间,我们一行四人同省党史研究室主任吴廷述一起,于27日到了今属遵义县枫香镇管辖的苟坝村。原以为苟坝在大山里,没想到它也是个坝子,四周有不太高的山,属于丘原地貌,村庄相当分散。这里是优质油菜种植地区,丘原种的油菜一片金黄。遵义县委负责人领着我们在苟坝村当年红军领导人住过的旧居转了一圈。我们先到马鬃岭脚下的“新房子”,即当年开苟坝会议的屋子和张闻天、毛泽东的住地考察。据说,此山形如鬣鬣马鬃,护卫着山下众生。毛泽东等住在这里后,国民党军派了五架飞机来轰炸,敌机从山后来,看不到山下的房子,无法投弹;从山前来,飞低了要撞崖。无可奈何,只好胡扔几颗炸弹就飞走了。开会的那个“新房子”早已不新了,历经68年桑沧,人换星移屋依旧。房屋格局保持了原样,当年房主卢家的儿子,现在都成了年过古稀的老人。房前立有镇党委和镇政府写的牌子,说明当年在这个屋子开会的情况,也可以说是苟坝会议的简介。遵义县党史办对苟坝会议情况作过研究。我们同老乡一起围坐在门前,听县党史办朱存福同志讲述苟坝会议。
  老朱同志说:鉴于过去李德、博古专权,政治局不讨论重大军事决策,遵义会议作出决定,一切重大军事决策都要经过政治局讨论。这样,遵义会议后,红军的许多战斗行动都拿到中央政治局召开的甚至有二十多人参加的会议集体讨论决定。所以,一渡赤水、二渡赤水期间的会特别多,而且往往是白天行军走路,夜间开会讨论问题。有的会七嘴八舌,意见不一,开的很长。苟坝会议就是这样。收到红一军团的“万急建议”电报后,张闻天当即召集周恩来、朱德、毛泽东、王稼祥、刘伯承、张云逸、李富春、叶剑英等二十多人,在这个屋子的堂屋,也就是现在说的客厅举行会议,讨论进攻打鼓新场的建议。
  老朱同志说:张闻天的夫人刘英同志回忆,会议开了整整一天,争论很激烈。从目前收集到的资料看,对苟坝会议讲的比较具体的,还是周恩来1972年6月作的那个讲党的历史教训的报告。当时参加会议的红军高级将领同战斗员一样,巴不得以战争的胜利来创造云贵川三省地区根据地,求得生存再图发展,一致赞同进攻打鼓新场。会上,只有毛泽东一人不同意打,反复强调不能打固守之敌,不能“啃硬的”,应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张闻天见双方争得不可开交,毛泽东又以不当前敌司令部政治委员职务努力抗争,但还是说服不了大家,很着急。这时,有人提议“少数服从多数,不干就不干”。主持会议的张闻天就搞了个民主表决,结果将毛泽东前敌司令部政治委员职务表决掉了。此时,毛泽东就职前敌司令部政委刚刚七天。会议决定由周恩来起草进攻打鼓新场的命令,11日晨下达。周恩来回到住处到深夜写好作战命令,刚准备休息,毛泽东提着马灯来了,要周恩来晚一点下达命令,还是再商量商量。毛泽东、周恩来连夜找到朱德,三位领导人认真分析进攻打鼓新场的利弊得失。毛泽东首先说服了这两人。
  老朱同志说:11日天亮后,周恩来提议继续召开会议,重新讨论进攻打鼓新场的问题。经过一番激烈争论后,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终于说服了求战心切的红军高级将领,一致同意放弃进攻打鼓新场的想法。会后,毛泽东向周恩来提出:过去的“三人团”主观武断,弄得中央政治局啥也不知道不好。现在天天开二十多人的会议讨论军事行动,争论不休,解决不了问题,又贻误战机,还是成立几个人的小组,全权指挥军事,对中央政治局负责。周恩来在遵义会议时就有将毛泽东推举出来领导和指挥红军的想法。这天晚上,周恩来将毛泽东的提议向张闻天作了通报。张闻天不大懂军事,也与毛泽东有同感。当即同意次日召集会议,讨论成立三人小组问题。3月12日上午,还是在这个堂屋举行政治局会议。张闻天主持,提议成立由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三人组成军事小组,代表中央政治局全权指挥红军军事行动。这个提议获得与会领导人的一致通过。这个三人小组又称“三人团”。毛泽东在“文革”期间提及此事说:“后来搞了个‘三人团’,团长是周恩来,团员一个是我,一个是王稼祥。”就是讲的苟坝会议这件事。
  老朱同志论及苟坝会议的意义,讲了三条。他认为:
  第一,撤销进攻打鼓新场计划,使红军免遭一次重大挫折。红一军团在诱击那里的敌军时,蒋介石已令另一路敌军压来。盘踞在打鼓新场的黔军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打鼓新场城墙坚固,还筑有碉堡。红军远距离奔袭攻坚,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手,久攻不下必然给敌军造成增援时间。打得不好,反而给敌军对红军构成合围之势,陷入四面受敌的困境。
  第二,巩固了毛泽东在党内的领导地位,并进一步确立了在红军中的指挥地位。在遵义会议上,毛泽东虽然当选为政治局常委,并明确作为“恩来同志的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但没有一个组织形式,其“帮助者”的地位和作用不明确。3月4日成立的前敌司令部,是当时的战争形势为诱歼敌军而特设的,局限性很大。苟坝会议的第一天,毛泽东很孤立。第二天,形势才反转过来,大家接受了他的正确意见,从而也巩固了他在党内的领导地位。新“三人团”的成立,是继“鸡鸣三省”会议解决党内最高领导分工之后,再次解决了军事指挥的最高领导机构问题。它全权代表中央政治局指挥军事,有利于在敌情瞬息万变的复杂战争环境下,保证正确军事指挥的实施。这就正式确立了毛泽东在红军最高领导机构中的地位。
  第三,明确了毛泽东在红军中的职权,为实现他早已谋划的把“滇军调出来”、西出云南渡过金沙江入川的战略计划,奠定了思想基础和组织基础。他反对进攻打鼓新场,也是希望从长计议,实施把“滇军调出来”的战略计划。新“三人团”的成立,有利于实施这一战略计划。
  县党史办同志介绍完后,我们实地沿着毛泽东提着马灯去找周恩来的路走了一趟。这是一条田埂小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沟沟坎坎,还要翻一个山坡。大约有五里地,就是在白天都很难行走,我们走了半个多小时。更不必说在几十年前,这里的条件更差,且是深更半夜,提着马灯,摸着黑路,可能要走一个小时。周恩来同休养连的林伯渠、董必武、徐特立三位老人和八位女红军住在一个坡上的房间比较多一点的大屋子里,门前有一条很窄的小路,若不小心,就会掉进旁边丈余深的沟坎里。毛泽东走这么远的路,又加上心绪不那么好,其行走之艰难情景可想而知。经过这番体验,我们不胜感慨:毛泽东的许多想法和做法,非同常人。他完全可以作另一种选择:意见讲了,辩论完了,职务撤了,以后的一切后果与他无关。他可以安心睡觉,那时就是缺睡眠。但是,中国革命的安危,红军的命运,使他难于苟且偷安。一种责任感、使命感,驱使他还是要摸黑,走那难走的崎岖小路,去找周恩来。如果没有此行,历史可能会另写。因此,我们不能不佩服一代伟人毛泽东。
  
  三渡赤水过茅台
  
  根据苟坝会议决定,中央红军应向西南转移,控制赤水河上游的渡河点,求得在机动中消灭一部分敌军。在围攻赤水河附近的鲁班场不克的情况下,及时撤出战斗,向茅台地区转移。为了迷惑和调动敌军,特别是要将滇军调出来,以便奔袭金沙江,中革军委决定实行一次全军性的大佯动,再渡赤水。3月16日晨,红一、三军团主力经过在月色中秘密迅速的急行军,先后分别占领仁怀县城和茅台镇。
  仁怀县东邻遵义和桐梓,在大娄山脉西段北侧,地处赤水河中游,与四川接壤。县城所在地中枢镇为清代雍正年间建置。红军突袭,国民党的县长闻风逃跑。按《红星》报载,老百姓以“肥猪烧酒”热烈欢迎红军。茅台离县城不到30里路。红军在到茅台之后,老百姓更是酒肉慰劳。但是,红军纪律严明,所用之物都要付款。
  茅台镇位于县西的赤水河东岸。镇名的由来,根据民间流传,可以顾名思义,说是最早的茅台村建于赤水河畔的台地上,古时这里茅草遍地,故名之。在知识界则讲究“典”出何处?说是古时的土著居民濮人常在这种茅草台地上祭祀,久之名曰“茅台”。前述土城时,镇党委书记所引清代诗人郑珍赋诗“酒冠黔人国,盐登赤虺河”,可能写的就是茅台。乾隆10年(公元1745年),始凿这里的赤水河道通舟楫。四川自流井盐经赤水河运入,经过元厚、土城、淋滩、太平渡、九溪口、二郎滩,至此起岸(这些都是红军经过的渡口,最近的二郎滩渡口距此120里),因而成为川盐入黔的主要渡口之一。由于水路陆路畅通,四面八方商旅云集,运盐马帮和船只络绎不绝,市场繁荣,成为黔西北物资集散地。故又有清诗:“蜀盐走贵州,秦商聚茅台。”
  中央红军再渡赤水,就是经茅台由黔北折回川南的。3月16日傍晚,中革军委在离开县城前往茅台途中,下达三渡赤水命令,要求“于今十六日晚和明十七日十二时以前,由茅台附近全部渡过赤水河西岸,寻求新的机动”。根据这个计划,红军主力迅速摆脱敌军重防阵地,向茅台地域集结。红一军团进抵茅台后,在上中下渡口架起浮桥三座。红军各部于16日18时开始依次渡河,于18日晨,数万大军秩序井然地全部渡完。
  目前,在河东岸毛泽东等领导人三渡赤水处立有一座小碑,记载了当年渡河的情景。在西岸河边当年下渡口的小土台上,立有“茅台渡口”纪念碑。在高坡山上修建了一座由江泽民同志题写的“红军四渡赤水纪念塔”。这座纪念塔高25000毫米,表示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塔身由四片形似浪柱的建筑依次错位而成,突出纪念塔的主题——四渡赤水。塔的顶部形似赤水河掀起的冲天浪花,与塔身前中上部的四个不锈钢球融为一体,象征革命洪流势不可挡。塔座为船形,寓意毛泽东同志掌舵乘风破浪。顶部四个半圆孔内设置航标灯,标志毛泽东思想是指引革命航船前进的指路明灯。整个塔面用朱砂色红花岗板材贴面,通体赭红,与茅台朱砂堡土壤颜色一致,表示红色江山永不变色。
  在红军四渡赤水的几个渡口中,纪念建筑比较高大的,也比较多些的,就数太平渡和茅台渡。江泽民题写塔名的这个纪念塔堪称第一。
  
  四渡赤水和南渡乌江
  
  红军三渡赤水,从茅台到川南,果然造成蒋介石错觉,以为红军西进,深入川境,北渡长江,连忙将重兵向川南聚集,妄图把红军消灭于赤水河以西的古蔺地区。3月20日,蒋介石电其围歼红军各部称:以如许大兵,包围该匪于狭小地区,此乃聚歼匪之良机。尚望防堵者务在封锁线上星夜赶筑工事,以筑碉堡为最善,尤须严格坚固,各军紧密联防,使无间隙可乘。“剿匪成功,在此一举”。
  遵义党史研究室的同志讲述红军四渡赤水的情况说:红军三渡赤水的大佯动作,使蒋介石再次被牵着鼻子走,为红军迂回穿插进入云南创造了有利条件。从出版的各种文献和著述看,这段史实也比较清楚:
  ——红军三渡赤水时已有四渡赤水折返贵州的考虑。当蒋介石将各路大军从各个方向云集川南,赶筑碉堡,尚未形成包围圈之际,中革军委决定回师东渡。在蒋介石发出电令的3月20日同天,中革军委向中央红军发出了四渡赤水电令,要求部队秘密、迅速、坚决地出敌不备,折转返东,经二郎滩、太平渡、九溪口等处再过赤水。21日晚至22日上午,红军各部以隐蔽、神速的行动全部渡过赤水河。这样,当蒋介石令他的各路人马急匆匆向古蔺地区进军集结时,红军则隐蔽地与敌军相对而行,神不知鬼不觉地跳出了蒋介石策划的包围圈。这次巧妙迂回,一下子将蒋介石的几十万大军甩在古蔺周围。当红军南进至遵义、仁怀一带时,敌军的辎重物资还在源源北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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