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1期
丁玲、陈明融合在一起的生命(续二)
作者:李向东
但是,丁玲对这个报告却一无所知。她在等候组织处理期间,到北京西郊海淀区的一个村子里去体验生活,根据采访的素材,正在写一个短篇小说。一投入到创作中间,她就暂时忘记了烦恼,进入了愉悦的状态。
陈明开完了三天传达会议,晚上回到家里,丁玲正坐在电灯下,奋笔疾书。看到陈明回来,她立即要他坐在沙发上,兴冲冲地拿起一个本子说,我把今天写的念给你听听!陈明看到她那高兴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悲哀:丁玲啊丁玲,你已经大难临头了,怎么还有心思写小说呀。但是,陈明懂得党的纪律,懂得不能把传达文件的事情告诉丁玲,他强忍着眼泪,婉转地说:“你是不是把小说暂时先停一下,我听说中央最近发了个文件,是关于你的,你是不是向党委要求,把这个文件给你看一下?”丁玲沉默了,也不再问。陈明的想法是:如果给丁玲看了文件,她自然会自己提出申诉;如果不给她看文件,我就住到电影局剧本创作所去,在那里替丁玲写辩正材料。
在中宣部传达会议上,有人发言说,陈明是丁玲的参谋长,两个人一搭一档,思想上分不开,要求陈明划清界限,揭发丁玲,检讨自己。会后,组织决定,要陈明写出书面检查材料。这样,他就无力再为丁玲写材料了。
凄凉寒冷的春节
1956年来了,这一个元旦,多福巷很冷清,祖林和祖慧都在苏联留学,也没有什么客人来。中宣部刚刚传达完“丁、陈反党小集团”,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往罗网里钻呢?丁玲看不到文件,不知道组织究竟如何给自己“定罪”,心里着急,渐渐变得烦躁起来,小说越写越没有兴致,越写越不满意。她开始头疼。
春节到了,陈明提议:到公务员夏更起的老家、河北曲阳县的农村去过春节。丁玲听了十分高兴,她巴不得离开北京!腊月二十九,他们带着买的一些糖果年货,坐上了一列临时增加的闷罐车。这趟火车是慢车,站站停,坐车的人很杂,车厢里乱哄哄的,走了一天,晚上八点到定县。第二天又坐了五个多小时胶轮大车,中午到了曲阳县夏赵邱村夏更起家里。这一天是年三十。
夏更起一家人又惊又喜,热情地欢迎北京来的客人。晚上,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围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吃饺子,磕瓜子,唠家常,面对着一张张朴实真挚的笑脸,丁玲的心情好多了,头也不疼了。
正月初四,风很大,天很冷,陈明要走了,他要赶回去上班,写他的检查。陈明把欢乐带走了,丁玲的好心情一下子没有了,一天没出门,闷闷地在炕上坐着。第二天,屋子里依然很冷,温度只有八九度,丁玲一整天在炕上拥被而坐,看书,给陈明写信说:“窗子外面风很大,我坐在炕上手冷,心里想着你,想着你昨天一天不知怎么过的,今天怎么样了,你来信吧!我日子过得也就是这样,不能说好,也不会坏,我是一个没有了心的人,有时很痛苦,有时也很麻木,没有了你,心就更空了。托尔斯泰写了《活尸》,我就是一具活尸。也许我将来可以写点作品。我不愿意叫你失望,可是我也不能叫你满意。我多么痛苦呵!”
陈明一路上都在惦记丁玲。初五早晨四点钟,他回到北京,稍稍睡了一会,趁着赶去创作所上班之前,给丁玲写一封信,在信里安慰她说:“我常常想,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造成的,应该有勇气、有能力在一切环境中工作下去。工作中有错误是免不了的,但可以依靠党的帮助,再大的错误,也可以改正的。我对于你在这方面的意志和毅力是相信的。”为了给丁玲驱寒,他买了十斤木炭,托夏更起的哥哥带给丁玲。那两天,北京也刮大风,很冷,陈明想,这可真正是雪中送炭。(待续)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