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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演达被叛徒出卖经过
作者:殷育文
1931年下半年,蒋介石重金收买陈敬斋,秘密逮捕和杀害国民党反对派领袖——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农工民主党前身)总负责人邓演达。20年后,在周恩来亲自干预下,叛徒陈敬斋终于受到严惩。
从与蒋介石共事到反蒋
辛亥革命以后,邓演达与蒋介石都是在军事上辅佐孙中山的风云人物,但真正在一起共事则始于1924年成立的黄埔军校。蒋任校长,邓先后任教练部副主任兼学生总队长和教育长,尽管二人工作关系非常密切,但私人感情很差。期间,邓因不满蒋重用“最为人所不齿的王柏龄”和目睹“个个垂涎做官”的坏风气,而离开黄埔赴德国留学近一年;又因批评蒋制造“中山舰事件”,被蒋借故调任潮州分校教育长。北伐以后,已独揽党政军大权、出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蒋介石,需要广揽人才,为其所用,又委任邓演达为总政治部主任。邓演达亲临北伐前线,从长沙打到武汉,身先士卒,不怕牺牲,很得蒋介石的器重,让邓兼任总司令部武汉行营主任,在武汉行使总司令职权。
1926年秋,北伐军攻克武汉、南昌后,鉴于形势的发展,蒋介石先后两次电告广州,要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速迁武汉。等到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的第一批委员已到武汉,并开始以党政临时联席会议形式行使最高职权时,蒋为了把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置于他的控制之下,又提出迁都南昌,并截留了途经南昌到武汉的第二批委员。蒋介石出尔反尔,遭到武汉方面的强烈反对,邓演达对蒋也深感不满,多次做蒋的工作,反复向蒋说明迁都武汉的理由,劝蒋服从由他提议的中央政治会议作出迁都武汉的决定,蒋介石根本听不进去。
邓演达与蒋介石共事近两年,深知蒋的为人,通过迁都之争,进一步觉察到蒋介石正加紧背叛革命的行径,他积极撰写文章,在武汉各种集会上发表演说,对蒋介石分裂革命、实行封建独裁进行了揭露和斗争。1927年3月,蒋介石派亲信曾扩情到武汉活动,劝说邓演达放弃反蒋主张,并以由邓出任总司令部参谋长要职来作诱饵。邓当即表示:“当与不当参谋长,无关轻重得失,照蒋这样领导革命,永久不会成功。”蒋收买邓不成,对邓怀恨在心,他公开叛变革命后,通缉邓演达。
1927年7月上旬,邓演达目睹汪精卫集团紧步蒋介石反革命后尘,愤然离开武汉,同年10月到达莫斯科,与先抵达莫斯科的宋庆龄、陈友仁等商量,决定成立临时性的革命领导机关——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11月1日发表由邓起草的《对中国及世界革命民众宣言》,号召革命的国民党人去团结领导被压迫剥削的革命民众,向一切反动仇敌进攻,直到完全实现三民主义的革命纲领。12月邓演达离开莫斯科赴德国柏林,然后开始对西欧、近东、中东和印度各国进行学习考察,总结中国大革命失败的经验教训。1930年5月,邓演达秘密回国,隐居于上海,在谭平山组织的中华革命党的基础上,筹建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即第三党。同年8月9日,临时行动委员会召开全国干部会议,通过了由邓起草的《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政治主张》,选举了中央领导机构——以邓演达为总干事的中央干事会,并在全国各地成立了分支机构。
为了推翻蒋介石的反动统治,邓演达积极进行组织策划和宣传舆论工作。他发起组织黄埔革命同学会,以上海为中心,在北平、武汉等地设分会。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十八军的罗卓英、杜聿明、宋希濂、周至柔、肖乾以及西北军的杨虎城、邓宝珊都参加进来,很快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邓演达还多次发表文章,淋漓尽致地揭露蒋介石集团的反动本质。邓演达一系列反蒋活动,引起蒋介石的极大恐慌,蒋布置特务打手搜捕他。
1929年下半年和1931年初,蒋介石先后扣押李济深、胡汉民,汪精卫乘蒋引起众怒之机,在广州另立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邓演达认为爆发革命的时机已经到来,加紧进行推翻蒋介石政权的军事策动工作。他和陈铭枢、朱蕴山等人秘密商定了一个具体行动计划:陈铭枢到江西,把“围剿”红军的第十九路军调到广东,公开树起停止内战、反对蒋介石的旗号,同广东的军队联合,在南方建立反蒋基地;邓演达亲赴江西,策动第十八军在驻地临川、清江一带起义,进而夺取南昌;同时联络武汉驻军和冯玉祥、杨虎城等部一齐响应,共同推翻蒋介石的统治。
1931年8月中旬,邓演达做好了前往江西指挥起义的准备,临行前去看望卧病在床的朱蕴山,对朱说:“我要穿草鞋去行动了,请你留守上海代我负责。”朱十分担心邓的安全,对邓说:“外面风声很紧,你要警惕,倘有失处,瓦解全局。”邓回答说:“现在一不做,二不休,生死只有置之度外。”朱允诺负责留守。谁知未过三日,邓即被捕。
叛徒陈敬斋告密
邓演达被捕,是陈敬斋出卖的。
陈敬斋,江西都昌人,生长于景德镇。1925年赴广州投考黄埔军校,先后在广州国民政府中央军事政治月刊编辑部和黄埔军校军医处任职,北伐前夕转到第三军卫生材料仓库任库长,随军北伐。第三军攻克南昌后,陈调任南昌检察厅检察官。1927年1月国民党江西省党部正式建立,王枕心出任省党部执委兼工人部长,陈敬斋担任工人部秘书,并加入中国共产党。大革命失败后,他脱离共产党,逃回景德镇。
1928年5月,陈敬斋到上海找王枕心,经王介绍,与谭平山见面,加入第三党,担任该党的地下工作。由于陈加入第三党,原以为既无危险,又有做官的机会,加入后幻想破灭,畏惧白色恐怖,第三党好多事对他保密,后来干脆不分他的工作。直到1931年3月,陈敬斋再三要求王枕心分配工作时,王介绍陈与邓演达见面,并被委托为中央干事会上海分会组织方面的负责人。但陈敬斋自由散漫惯了,终因受不了组织纪律约束,被停职检查。随后,要他赴福建工作,他拒绝前往,对前途悲观。此时,蒋介石悬赏20万,缉捕邓演达,陈见钱起心,密告邓的行踪。
1931年7月底,陈敬斋化名钟春岑,向国民党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告密:“我是第三党党员,邓已回国,正在上海活动组织异党,我对这种行动表示反对,如有需要我者,请快派人前来联系,即以钟国昌寻弟名义,在上海时事新报上登启事,约定联系地点。”陈最后提出告密条件:“希给以经济上的援助和政治上的掩护,并希能资送出洋。”稽查处长邓警铭将告密信送到准备赴任江西省主席的警备司令熊式辉手里,熊看后要邓立即送上海市长张群,最后转到江苏省主席王懋功手里。大家心里明白:虽说蒋介石要缉捕邓演达,但蒋邓过去的关系非同一般,现在邓反蒋无非是政见上的分歧,蒋反复无常,说不定哪一天蒋又要重用邓。因此,熊、张不想插手此事,最后由王懋功向蒋介石报告,根据蒋的指示,收买陈敬斋为内奸。江苏省府委员王柏龄是蒋介石的亲信,与邓演达有旧隙,对缉捕邓异常热心,他上串下跳,给邓警铭打气:“如捕到邓演达,可得重奖!”
8月9日至12日,龙华警备司令部稽查处连续在时事新报上以钟国昌寻弟钟春岑名义登出启事:“岑弟如晤,弟寄家中之信已收到,一切均可照办,父亲特着兄来沪寻弟,望于见报后即来西藏路一品香旅社七号林品石君一晤为盼。”陈敬斋见报前往,与王柏龄、邓警铭及侦缉队长王斌等特务策划逮捕邓演达。事后陈积极刺探邓演达的行踪,并多方探听该党其他领导人寓所,妄图一网打尽。
8月上旬,第三党在上海静安寺愚园坊20号秘密开办干部短期训练班,为江西起义准备骨干力量。这里是英租界,地点很隐蔽。但狡诈的陈敬斋,探听到办班的地点及邓到会讲话的时间,即给中央干事会写信,佯装服从组织分配,要求邓在讲话时,准其参加,接受教育,经邓同意准其出席。17日是训练班最后一天,这天下午由邓演达出席主讲,参加者共13人。为保证邓的安全,规定凡参加结业式的人,进去后在里面用午餐,中途不准出来。午饭后邓开始讲话,下午三时左右,陈敬斋伪装肚痛,主持者失掉警惕,准其暂时离席。陈乘机溜出,给事先约好的敌侦缉队长王斌打电话,由王率领侦缉队的特务、警察,会同静安寺巡捕房的密探共二十余人,将愚园20号包围,邓演达、季方、罗任一等12人全被拘禁。一小时后,每两人同上一手拷,上了囚车,被押往静安寺巡捕房。
被捕后始终不向蒋低头
8月18日上午九时半,租界当局将邓演达等人押至上海高等法院第一刑庭进行审讯,由庭长宋源和褚、叶二推事升坐提审。
宋源问邓:你是不是第三党领袖?
邓答:是。
宋又追问:你是不是共产党分子,你为什么要反对政府?
邓慷慨激昂:我不是共产党人,但我要革命。蒋介石背叛三民主义,投降帝国主义,我们要恢复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民主义,实行耕者有其田,建立农工平民政权。
宋源惊慌失措,草草收场,宣布把邓等人引渡给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21日,警备司令部派副官率武装六人押送邓演达去南京。临行前,江苏省主席王懋功亲自到火车站“送行”,规劝邓不要反蒋。
邓演达被捕的当天,正在南昌指挥对朱毛红军第三次“围剿”的蒋介石,飞往上海,他要王懋功、张群尽快把邓解往南京,并对邓案批示:“煽惑军人,扰乱邦家。”此时,蒋介石也并未下定决心要杀邓演达,他认为邓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要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陈立夫,酌情做邓的工作。陈派齐世英到三元巷监狱劝邓说:“你不是主张中国革命要中国人自己来干吗?何不帮助委员长削平内乱,然后从事建设,再行抗日呢?如果同意,可先去南昌暂住,或在南京襄助军政大计。”邓严词拒绝。蒋又派身边的南昌行营党务指导处处长段锡朋,以私人关系找到邓的助手、第三党领导成员谢树英,对谢说:“邓演达已到南京,你们干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我今天特来请你写封亲笔信,劝邓先与蒋先生合作。如果合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谢拒绝。蒋又授意王柏龄,劝邓出面调解宁粤冲突,并许以中央党部秘书长或参谋总长之要职,均为邓所拒绝。
“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第三次“围剿”以失败收场,宁粤之争也停顿下来,蒋回到南京,亲自和邓演达谈话。蒋问邓对日本侵略有何感想,希望趁此时机,和邓重归于好。邓指责蒋,是他的内战政策造成了日本侵略。蒋又派人劝邓说:现在日寇深入,大敌当前,理应捐弃前嫌,共赴国难,要邓公开声明取消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任命邓为“剿匪”副总司令。邓表示:政治斗争是为国为民,我们的政治主张决不变更,个人更不苟且求活。
邓演达被捕的消息传出后,在社会上引起巨大反响,一些黄埔学生积极营救。国民党中央教导总队黄埔生邓克敏、张涛等组织武装劫狱,事败被通缉。黄埔生许源国利用亲信卫兵一个班,在值班期间负责营救,并筹集5万元作为安置他们家属的经费。正准备就绪,蒋介石突然将邓演达由陆军监狱转移到紫金山麓一个废墟的茅屋里,断绝邓与外界的联系,使营救计划落空。又有不少的黄埔生联名上书蒋介石,要求释放邓演达,遭到蒋的拒绝。
正在江西“剿共”的国民党十八军军长陈诚,更是电告蒋介石,力保邓演达。在国民党青年高级将领中,陈诚特别受到蒋介石的宠爱,但他又与邓演达有着非同寻常的私人关系。1918年陈诚在保定军校读书时,邓演达是陈的区队长,和陈有师生之谊。1923年3月邓任粤军第一师第三团团长时,陈赴广州投奔邓,在三团一营任排长,一次战斗中被子弹击中胸部,是邓率部抢救出来。1924年9月,陈又经邓推荐,入黄埔军校任上尉特别官佐兼教育副官,这才有机会跟上了蒋介石。邓演达从军开始,励精图治,想为社会人民干一番事业,这种思想作风影响了陈诚。因此,1930年邓演达回国后,陈诚秘密到上海访问邓,支持邓的政治主张,并从十八军十一师公积金内,为邓提供活动经费,请邓派人到十八军工作。蒋介石收到陈诚力保邓演达的电报后,没有回电,但对杀邓演达还是有所顾忌,只是后来出现了多种情况,邓终于被蒋所杀。当陈诚得知蒋介石处死邓演达,极为伤感,致电蒋介石辞职,称:“上无以对总司令,下无以对恩友”。蒋亲自找陈谈话,说陈诚和邓演达的交往,纯属私人情谊,不涉及政治,勉励他安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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