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广西龙胜包产到户始末
作者：罗平汉
谈到如何巩固集体经济时，《座谈纪录》强调：领导农民走社会主义道路，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根本原则是自愿和示范这两条。“目前也还是要从这两方面进行艰苦的工作，树立榜样，说服农民自愿跟我们走。工作的重点是努力办好一批生产队，做好示范工作，而不是采取行政命令的办法硬性地去‘纠’或‘扭’那些单干的户。当然各级领导态度必须十分明确和坚定，‘包产到户’、‘分田到户’的单干道路，是农村资本主义的道路，是走不通的。” 《座谈纪录》同时认为，“今后一定的时期内，残存着一定数量的单干户，比如说百分之几、甚至百分之十，是并不可怕的”。
对于已经出现的包产到户或单干，《座谈纪录》提出了两条处理意见：一是对目前出现的各种生产管理形式，要根据上述四条原则准确地判明它究竟属于什么性质，谨慎对待。对坚持集体经济的，要尽全力帮助其逐步办好。对兼有两种因素的，要诱导其逐步扩大社会主义因素，克服单干因素。对确实是单干的，要认真进行说服教育，反复说明单干是没有出路的，劝其不要走这条路；但是如果群众一定要再试一试，也只有等待，不要强迫。同时规定土地和已经入社的耕牛、大农具等主要生产资料，所有权仍然属于集体，不能私分，并且严禁私自买卖土地和其他集体所有的生产资料。二是从各方面巩固生产队集体经济，做好明确和稳定所有权，继续克服“共产风”，适当调整征购任务，改进和调整农副产品收购中的换购与奖售工业品的办法，改善生产队的经营管理发展多种经营等工作。尤其要建立严格的生产责任制度，从现在起，每个公社都必须下功夫认真搞好一批生产队，真正树立榜样。这样就会在广大农民群众中发生巨大的吸引力。
陶铸、王任重主持形成的这个文件，得到了毛泽东的高度重视。他对这个《座谈纪录》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它“所作的分析是马克思主义的，分析之后所提出的意见也是马克思主义的”。
毛泽东之所以称赞这个文件“是马克思主义的”，是因为它明确反对包产到户和分田单干，提出了如何巩固集体经济的具体措施，并且认为客观上存在着集体和单干两种竞赛，而这种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竞赛，不是三两年所能结束的，只有集体在生产和生活上赛过单干，超过富裕中农的水平，生产力水平发展到一定高度，集体经济才有可能巩固。这正是毛泽东所期望的。
在这份《座谈纪录》中，陶铸等人强调要执行严格的生产责任制，对龙胜包产到户问题的影响，一是改变了原来对包产到户数量的估计，肯定龙胜的人民公社主体上仍是集体经营而不是单干，把那些包工包产到户“吃尾巴”但经营管理制度健全、干部指导思想明确的生产队，仍然当作集体经济看待。二是认为即使是实行了包产到户或单干的生产队和社员，也不能使用行政命令的办法强扭，而应采取说服教育的办法，应通过壮大集体经济、发展生产、提高农民生活来体现集体和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并以此来吸引农民走集体化的道路。三是提出了划清集体经济和单干的四条标准，澄清了包产到户与生产责任制等问题上的一些糊涂认识。这也是这份《座谈纪录》的历史价值所在。
毛泽东：你们赞成社会主义还是赞成资本主义？
陶铸、王任重到龙胜调查研究不久，毛泽东对包产到户作出了明确的表态。当时，党内不少负责同志对农村出现的包产到户持赞成或同情的态度，邓子恢、田家英等人更是一再举荐包产到户，这引起了毛泽东的不满。1962年7月9、10、11日，毛泽东将河南省委的刘建勋和耿起昌、山东省委的谭启龙、江西省委的刘俊秀分别约来北京商谈农村问题，并提出要搞一个巩固人民公社集体经济、发展农业生产的决定，由陈伯达主持起草。
陈伯达很快就拿出了初稿，并于7月19日和20日主持召开各中央局书记参加的起草委员会会议。20日，毛泽东找各中央局书记谈话。毛泽东问与会者：你们赞成社会主义还是赞成资本主义？接着又说：当然不会主张搞资本主义，但有人主张搞包产到户。现在有人主张在全国范围内搞包产到户，甚至分田单干。有人似乎认为我们和农民搞了几十年，现在好像不行，难道我们就这样脱离群众。他又说，有人说恢复农业要八年时间，如果实行包产到户四年就够了，你们看怎么样？难道说恢复就那么困难？
8月2日，毛泽东在同北京、河北、山西、内蒙等省、市、区负责同志谈话时说，从整个形势看，前途一片光明，有些问题。问题主要是反映在国内的阶级斗争，也就是究竟是搞社会主义，还是搞资本主义，斗争的时间相当长，一百年以后还有这个问题，这种形势要看到。
在随后召开的中共中央北戴河工作会议和八届十中全会上，毛泽东再次对主张包产到户的同志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指责，认为现在有那么一股风，不要合作社了，越是上层，风越大。阶级还要分层。小资产阶级就是要分阶层的。可以分为富裕阶层，比较贫的阶层，还有中间阶层。资产阶级、地主富农要争夺小资产阶级搞单干，无产阶级如果不注意，集体化就不能巩固。因为小资产阶级有富裕阶层存在，闹单干的可能性就长期存在，这是单干的社会基础。毛泽东还描绘了一幅搞单干（也就是包产到户）后的可怕后果：一年多就会阶级分化。一方面是共产党的支部书记贪污、多占、讨小老婆、抽大烟、放高利贷，另一方面是贫苦农民破产。
针对包产到户的问题，八届十中全会专门作出了《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巩固人民公社集体经济、发展农业生产的决定》。《决定》提出：“是单干力量大，还是集体经济的力量大；是单干能够使农民摆脱贫困，还是集体经济能够使农民摆脱贫困，是单干能够适应社会主义工业化，还是农业的集体化能够适应社会主义的工业化；这些问题是需要回答的。”
终于被扭转的包产到户
实际上，陶铸、王任重召开座谈会之后，龙胜扭转包产到户的工作一直没有停止过。县委提出要在中稻插秧结束后，开展一次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把包产到户的现象扭转过来。接着又召开专题研究如何扭转包产到户的三级干部会议，并组织工作组，到已搞起包产到户的社队开展扭转工作。
同年11月26日至12月6日，龙胜召开四级干部会议，学习八届十中全会的主要文件，“着重解决形势、阶级斗争、单干思想和以林为主的山区生产方针”。为了解决全县农村的包产到户问题，会议提出：一是从政治上、经济上支持坚持集体的生产队，帮助其赛过单干，树立旗帜。二是对“吃尾巴”的队，帮助其扩大社会主义因素，克服单干因素，提高到集体经济。三是居住在深山、相距两华里以上的单家独户，可以包干上交，距离一华里的几户人家可以组成作业组，也实行包干上交。四是对已经分田单干的，做好扭转工作。对坚持单干一时不能扭转的坚持三条：第一，山林、土地、耕牛、原来生产队的农具归集体所有不能分掉，已分掉的不准买卖，已买卖的必须赎回，已损坏的照价赔偿；第二，国家征购任务和其他农副产品派购任务不能减少；第三，五保户、困难户在生产上所负担的粮、钱和其他农副产品由各户负责，不准单干户放债、雇工和变相剥削。尽管如此，仍有相当多的干部群众对不准搞包产到户思想不通，有抵触情绪。据这次四级干部会议统计，与会的各级干部对包产到户大体有三种态度，一是立场坚定，有信心搞好集体经济的；二是等待观望的；三是认为单干（即包产到户）好的。与会的生产队干部408人，会前持第一种态度的有171人，占41.9%；第二种173人，占42.4%；第三种64人，占15.7%。会后，第一种333人，占81.6%；第二种46人，占12.8%；仍未解决思想问题的29人，占5.6%。
这次会议之后，龙胜开展了大规模的以扭转包产到户为中心的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随后，全国规模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即“四清”运动迅速展开。随着这场运动的发展，毛泽东及中共中央对当时的阶级斗争和两条道路斗争形势的估计越来越严重，以包产到户为特征的所谓“单干风”，就成了农村社会主义道路与资本主义道路斗争的体现，自然遭到严厉的批判和取缔。龙胜的包产到户也就不可能经受住社教运动的暴风骤雨，而被“扭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