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郭沫若与电影《武训传》的批判

作者:冯晓蔚




  郭沫若在检讨的最后真诚地总结教训道:“经过这一次讨论,我是受到了很大的启发的。没有经过仔细的研究随便发言,没有经过慎重的考虑便替人题辞题字,这种不负责任的小资产阶级的老毛病,我已下决心加以痛改。我诚恳地向读过《武训画传》的朋友们告罪。”
  为了证明毛泽东写的社论的正确性,在江青(化名“李进”)的直接参与下,由中央文化部和《人民日报》社组织了一个武训历史调查团,于6月到山东武训的家乡进行实地考察。调查团由13人组成,先后在山东省的堂邑、临清、馆陶等县调查了20多天。回京后,由袁水拍(《人民日报》社)、钟惦斐(文化部)、李进三人执笔,写成《武训历史调查记》。这是建国后江青第一次参与政治活动,她实际上是这次调查活动带领者和主持者。
  《调查记》除前言外,分五部分:(一)和武训同时的当地农民革命领袖宋景诗;(二)武训的为人;(三)武训学校的性质;(四)武训的高利贷剥削;(五)武训的土地剥削。
  《调查记》最后的结论是:武训是一个以“兴义学”为手段,被反动政府赋予特权而为整个地主阶级和反动政府服务的大流氓、大债主和大地主。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时代了,用武训这具僵尸欺骗中国人民的恶作剧应当结束了,被欺骗了的人们也应当觉醒了。
  在调查团出发前,毛泽东曾指示他们,武训本人是不重要的,他已经死了几十年了;武训办义学也不重要,它几经变迁,现在成了人民的学校。重要的是我们共产党人怎么样看待这件事——对武训的改良主义道路,是应该歌颂,还是应该反对?
  《调查记》写成后,由毛泽东亲自审阅、修改,在1951年7月23日至28日的《人民日报》上连载。后来印成小册子。
  《调查记》公开发表,实际为《武训传》的讨论作了总结,把这场颇具声势的思想批判运动推向了高潮。
  对于已经背上歌颂武训沉重包袱的郭沫若来说,《调查记》的发表不啻是又加重了几层。他认真学习后,在8月4日的《人民日报》发表了《读〈武训历史调查记〉》一文。
  郭沫若这篇读后感,一是称赞,二是再次检讨。他称赞《调查记》是“用科学的历史观点,研究和解释历史”的一篇“实事求是的记载”,“这在澄清文化界和教育界的思想混乱上是有很大的贡献的”。他检讨说,武训原来是个“大流氓、大债主、大地主”。在读了《调查记》后深感“瞠然自失”的心情下,他对自己曾“附和过”歌颂武训的错误,“重新再检讨一次”。
  50多年过去了,怎样看待毛泽东亲自发动的这次批判?
  平心而论,当年对武训、对电影《武训传》的许多称赞,如上所引,确实有过分美化之处,把“劳动人民伟大典型”、“从文化上翻身的一面旗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等桂冠戴在武训头上,是不合适的。
  毛泽东提出讨论和批判这个电影,涉及的不仅是如何评价武训这一个历史人物的问题,而是如何掌握和运用马克思主义,正确评价中国近代历史和中国革命道路的重大问题。当时,大批知识分子带着旧思想、旧文化进入新中国,这次批判,也就成为宣传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一次机会,成为知识分子自我教育和自我改造运动的一个部分。
  然而,这次思想批判运动有着严重的缺点和错误。1985年9月,胡乔木在中国陶行知研究会成立大会上,讲到了关于电影《武训传》的批判问题。作为当事人,胡乔木当年曾和周恩来一起审看过《武训传》。他说:
  “1951年,曾经发生过一个开始并不涉及而后来涉及陶先生的、关于电影《武训传》的批判。这个批判涉及的范围相当广泛。……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当时这场批判则非常片面的、非常极端的,也可以说非常粗暴的。因此,尽管这个批判有它特定的历史原因,但是由于批判所采取的方法,我们不但不能说它是完全正确的,甚至也不能说它是基本正确的。……这部影片的内容不能说没有缺点或错误,但后来加在这部影片上的罪名,却过分夸大了,达到简直不能令人置信的程度。从批判这部影片开始,后来发展到批判一切对武训这个人物表示过程度不同的肯定的人,以及包括连环画在内的各种作品,这就使原来的错误大大扩大了。这种错误的批判方法,以后还继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才得到纠正。”
  思想问题和艺术问题是属于精神世界的复杂问题,是不能采取大批判的简单方法来解决的。对电影《武训传》的批判由于采取了极端的、粗暴的方式,结果是,一场关于文艺创作的讨论,变成了全国性的政治批判运动,前后持续达一年之久,它不仅严重地混淆了思想艺术和政治问题的界限,使一些同志因此而受到沉重打击,也给文艺创作带来严重的不良影响。
  1953年9月,周扬在第二次全国文代会上就指出,文艺批评“从教条公式出发”,“一些粗暴的、武断的批评”和“一部分读者的偏激意见”,“使不少作家在精神上感到了压抑和苦恼”。
  郭沫若也是这些在精神上有压抑和苦恼的作家之一,他的一再自我检讨就是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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