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2期


陈独秀对胡适的三次争取

作者:朱 洪




  1920年《新青年》风波后,陈独秀和胡适分道扬镳。自1923年至1926年,陈独秀曾三次争取胡适,希望他参加到国民运动的联合战线里来。
  
  (一)
  
  吴佩孚镇压工人运动后,通缉共产党人。中共中央被迫迁出北京,迁往广州。这年夏天,陈独秀在广州主持中共三大,根据共产国际的精神,确立与国民党建立联合战线的策略。陈独秀认为,胡适是这个联合战线的联合力量。因为中国国民经济基础,还停顿在家庭的农业、手工业上面,所以政治仍然是封建军阀的,社会思想仍然是封建宗法的。无论胡适与欧美联系多么密切,但只要他反封建,就应当把他看作是国民革命联合的对象。
  7月1日,陈独秀在《向导·寸铁》上发表《思想革命上的联合战线》,表达了这个意思。他说:“号称新派的学者如蔡元培、梁启超、张君劢、章秋桐、梁漱溟等,固然不像王敬轩、朱宗熹、辜鸿铭、林琴南等那样糊涂,然仍旧一只脚站在封建宗法的思想上面,一只脚或半只脚踏在近代思想上面,真正了解近代资产阶级思想文化的人,只有胡适之。张君劢和梁漱溟的昏乱思想被适之教训的开口不得,实在是中国思想界一线曙光。”
  尽管胡适信奉实验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有很大不同,陈独秀认为,在扫荡封建迷信宗法思想的革命战线上,“实有联合之必要”。
  与此同时,在同期《向导》上,陈独秀还写了《国学》杂谈,对胡适的国学称赞了一番。他认为,真正的国学大家,只有几个人,如胡适长于中国哲学史,章太炎长于历史和文字音韵学,罗叔蕴长于金石考古学,王静庵长于文学,除这些人的国学外,陈独秀就不承认其他人有什么国学了。
  对胡适国学的肯定,是陈独秀争取胡适到联合战线思想的一部分。
  好人政府倒台后,胡适向北大请假一年,此时在杭州养病。夏天,瞿秋白绕道杭州烟霞洞拜访了胡适,并带来陈独秀致胡适函。陈独秀在信上说:“我们发行的《前锋》(月刊)由弟编辑,三四日内即出版,收到时求吾兄细看一下,并求切实指教。此报为我们最近思想变化之表现,视前几年确有进步,尚望吾兄不客气地指示其缺点。”当天,胡适在《山中杂记》里写道:“仲甫近来的议论,颇有变动,似稍有觉悟了。秋白也如此说。”
  胡适坚持的是杜威的实验主义,和马克思主义有根本的区别。这年年底,陈独秀和胡适在写《科学与人生观》序时,发生了激烈的思想冲突,胡适说:“独秀希望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惜我不能进这一步了。”
  陈独秀第一次争取胡适到联合战线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二)
  
  1924年10月23日,北京政权由吴佩孚之手转落冯玉祥之手后,冯玉祥邀请孙中山北上与段祺瑞建立联合政府。为了抵制孙中山和共产党联合召开的国民会议,段祺瑞亲自给包括胡适在内的许多有影响的人物写信,请他们出席善后会议。
  接到善后会议的通电后,胡适踌躇了几天。他知道,如果参加善后会议,可能要得罪孙中山和陈独秀等。最后,他还是准备“试一试”。在答复许隽人的信中,胡适说:“执政段先生的东电,先生的豪电,都接到了。我是两年来主张开和平会议的一个人,至今还相信会议式的研究时局解决法,总比武装对打好一点;所以我这回对于善后会议虽然有许多怀疑之点,却也愿意试他一试。”1925年1月13日,许世英给胡适写回信:“适之先生大鉴:顷奉手教,敬悉先生对于善后会议愿意与会,具见热忱爱国,良用忻佩。此次会议纯取公开主旨,勋耆名宿,会集一堂;理想事功,自可融剂,先生当代学者,知识明星,尚望移其许多怀疑之点,预备充分贡献之案,国家前途,实利赖之。此复,敬颂著安。”2月1日,胡适到新华门内瀛台对面,出席段祺瑞主持召开的“善后会议”开幕式。
  得知胡适参加善后会议后,陈独秀几次给他写信,争取他参加国民会议,加入革命的联合战线。
  2月7日,陈独秀对亚东图书馆老板汪孟邹说:“适之愈走愈远了,你去拿纸来,我给他写封信,你尽快寄给他。”收到陈独秀和汪孟邹的信,胡适很不高兴,给汪孟邹写回信,叫他转告仲甫说“我是不谋私利的,不荐一个人,不写一张条子”。又说,“会议式的解决时局总比武装对打好一点,解决不了,至少可以看出会议式的解决何以失败的内幕来”。“不荐一个人,不写一张条子”,是讽刺陈独秀去年上半年给自己写了许多信,为张申府找工作,为蔡和森催稿费。以前,陈独秀还写信向商务推荐瞿秋白的书稿。
  汪孟邹见胡适生气,忙写信缓解说:“仲翁对于吾哥确是十分爱惜,但他说话偏激,哥焉知其详,望匆介意为幸为幸。”
  2月13日,北京各界国民会议促成会给胡适写信,邀请他参加国民会议,并任组织法研究委员会委员:“久仰先生……定国家根本大计,苟非得专门之士共集一堂,谋彻底之解决,则革新二字,徒托空言,革新之机,竟成泡影矣。先生为当代英奇,久为国人所钦佩,兹特专函敦请为敝会国民会议组织法研究委员,万望为国家计,为人民计,勿却是幸,曷胜企祷。”此信附国民会议组织法研究委员会委员名单,胡适也在其中。
  陈独秀和汪孟邹的信以及高一涵等人的信,对胡适还是产生了影响。2月中旬,胡适去协和医院看望病危中的孙中山,劝他试服中药。
  为了促使胡适参加国民会议,2月23日,陈独秀在亚东给胡适又写了一封信。汪孟邹在附信中说:
  十八号邮上一讯,计已收到。
  仲甫今日来此,将前讯面交,他即在此复讯,兹附呈。上《申报》二月一号第二张《北京通讯》内载有哥与章、林、汤合办《善后日报》等语,希吕看见告我,我查见后,又转以告仲甫,得哥前讯,知是谣言。但为吾哥计,最好是速办《努力周报》,以表明对政治的态度,造谣者自无可再造;置而不理恐不具最当的办法,望哥酌之酌之。
  因为各方舆论压力,加上善后会议旧派人物粉墨登场,3月4日,胡适在孙中山逝世前几日退出了“善后委员”一职。这次陈独秀争取胡适,虽然没有达到他参加联合战线的目的,但促使他退出“善后委员”一职,也不无意义。
  
  (三)
  
  1926年7月下旬,胡适在去欧洲的火车上给张慰慈写信说:“前次与你谈国中的‘新政客’有二大病:一不做学问,不研究问题,不研究事实;二不延揽人才。近来我想,还有一个大毛病,就是没有理想,没有理想主义。我们不谈政治也罢。若谈政治,若干政治,决不可没有一点理想主义。我可以做一句格言:‘计划不嫌切近,理想不嫌高远。’”
  “新政客”指刚得势的蒋介石集团。“没有理想主义”,是胡适对过去的反省,也是对以前争论问题与主义的反省。他这次到苏联,对共产主义的实验,有了完全不同的看法。
  7月31日下午,胡适遇到蔡和森、刘伯坚等人。受他们的影响和自己的实地考察,胡适改变了对苏联的看法。他给张慰慈写信说:“我的感想与志摩不同。此间的人正是我前日信中所说有理想与理想主义的政治家;他们的理想也许有我们爱自由的人不能完全赞同的,但他们的意志的专笃(Seriousness ofpurpose),却是我们不能不十分顶礼佩服的。他们在此做一个空前的伟大政治新试验;他们有理想,有计划,有绝对的信心,只此三项已足使我们愧死。我们这个醉生梦死的民族怎么配批评苏俄!”
  离开苏俄后,胡适产生了组织政党的念头,这个党既与共产党的观点有区别,也包含社会主义的政策。他写道:“充分的承认社会主义的主张,但不以阶级斗争为手段。共产党谓自由主义为资本主义之政治哲学,这是错的。历史上自由主义的倾向是渐渐扩充的。先有贵族阶级的争自由,次有资产阶级的争自由,今则为无产阶级的争自由。”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