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司马璐其人其事

作者:张林冬 田子渝




  当天,我们就到曾家岩50号,向王若飞汇报了马义的情况。王若飞分析了两点:一是根据种种情况来看,田钟灵就是“海燕”,马义不知道;二是即将召开政协会议,国民党还要搞假民主的形式,他正要办也谈民主、自由的《人民周报》,因此不使其发现《自由导报》与党的关系,可以以民主人士的身份与之周旋。
  这样,我们多半去马义处与之交往,尽量不让他到报社,以免碰到领导我们的许涤新等党内同志。我们故意标榜《自由导报》与民建会(海燕是民建会的发起人、民建会重庆分会的负责人)的关系。海燕与他闲扯与其身份有关的工商界和报刊公开报道的事情。马义也有几次到报社来,都被我挡在过道上。
  在马义的住处,有一个中年人与他同住,朝夕相处,可见关系非同一般。此人不怎么说话,只是在旁边听,偶然插上一两句有关版面的话,以致我们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长相也非常模糊。
  马义在回忆录亦有意回避了这个人。正是这个人的出现告诉我们,马义与国民党特务的关系非同寻常。全国解放后,我们知道了这个人的确切名字和身份,他叫陈兰荪,是国民党军统(保密局)渝区组长兼党派科长,那时的公开身份是《人民周报》的编辑,专门从事新闻界的特务活动,以后担任《新华时报》编辑部主任。《新华时报》是军统办的一家以反共为目的的报纸,之所以取这个报名,就是专门与共产党的《新华日报》对抗,混淆视听。
  自由导报社积极反对国民党独裁统治,参加民主运动,被国民党查禁,制造了封禁《自由导报》事件。1946年旧政协开会期间,海燕与李学民是政协陪都各界协进会新闻处的负责人,每天都要发布消息,对国民党反动政策打击很大,国民党特务对《自由导报》更是恨得要死,多次在协进会开会时扰乱会场。在旧政协开会期间,特务们还制造了沧白堂等事件。
  1946年1月24日,马义突然来报社,坚请海燕、李学民和我吃晚饭(不是像马义说的那样,是海燕要请他吃饭。那些天,人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功夫请他吃饭)。当时我们感到事情有些蹊跷,碰巧这天晚上协进会没有会议,为了敷衍他,我们还是答应了。
  吃饭地点是国泰电影院对门的爱伦餐厅,吃毛肚火锅。海燕这个人从来不修边幅,剃一个光头,穿一件长袍。那个时期男的一般都穿长袍,穿西装的多半是有身份的人或有钱人。李学民西装革履,皮鞋擦得亮锃锃的,很有点派头。当时我有8个月的身孕,挺着大肚子。我们三人走进饭馆时,马义早等候在那里了。
  这个饭馆在最繁华的闹市地段,但厅的面积不大。我进去时发现没有什么食客,而周围却坐着或站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正像电影中的那些打手形象,我警觉起来,用劲踩海燕和李学民的脚,他们已有觉察,但都不动声色,仍然谈笑如常,品评菜肴的好坏。我可没有那份闲情了,一边用眼睛狠狠地盯着马义,一边心里想如何摆脱这个局面。吃完饭,我们四个人一起出门,马义在门口就和我们告别走了。我们三人刚走到国泰电影院门口,突然路灯停电,十多个穿着蓝色呢子中山制服装的人,一下子围了上来。
  四个人夹着李学民。他们大概以为老李穿得这样洋气,肯定是苏东。
   “干什么!”老李大喊起来。
   “奉命逮捕,识相点。”
   “我是陪都各界协进会新闻记者。”
   “你干得好,老子正是拿你!”特务们见老李反抗,拳打脚踢,把他打倒在地上。一个暴徒将他压住,朝他的头、腰又是一顿乱打。老李的后脑袋被刀划破。
  老李大喊:“特务打人呀!”路上群众喊起来:“特务打人!”暴徒扬言:“奉有命令,警察不得干涉!”警察要他们出示公文,他们才在人群中呼啸而去。
  一个特务要拉我走。我挺着大肚子,拼命扯开嗓门大叫:“流氓欺侮女人啊!”赖着不走。周围老百姓都围拢过来,有的人责骂那些特务。我乘机脱了身,连跑带走地往七星岗方向去。
  新华日报社在七星岗莲花池有一座二层楼的房屋,是专供记者住的。我径直走上二楼,碰到汪琦 (刘白羽的夫人,在延安就认识,时任记者,有时也到《自由导报》来走走),我将我们出事的经过告诉她,说海燕和老李下落不明,请她速报党组织。汪琦说海燕已来过,正去打电话同各报社记者联系,请记者到现场采访国民党特务行凶的新闻消息。我心里这块石头顿时落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海燕趁他们抓李学民时,很快跑到停在街对面的汽车后面,特务以为他是往前走的,跟着追上去,巧遇停电,没抓到人。海燕绕到小汽车后面,摆脱特务后,迅速去报社报告情况。
  当天晚上,海燕向王若飞作了汇报。王若飞指示,利用政协陪都各界协进会的名义举行记者招待会,公开揭露国民党特务的暴行。他要海燕赶快去找老李,先到法院验伤,取得“官方”伤单,以“毒”攻“毒”。
  我回到林森路母亲家时已是夜里11点了。父母赶忙起身,看我疲累而紧张的样子,忙问出了什么事。我说没有事。我悄悄叫醒了大妹林枫和小妹林雪,要她们速去中正路看看报社有什么动静。
  一会儿妹妹回来说,报社街面上很安静,不像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我正准备再去国泰电影院看看,海燕扶着老李走了进来。老李伤势不轻,我问,验了伤没有?海燕说,验过了。那一夜,我们三人就在母亲家中我住的一间小房间里商讨第二天的对策。大家情绪愤慨,谁也没有睡意。
  第二天,《新华日报》登出了《自由导报》工作人员被打的消息。27日下午,政协陪都各界促进会在迁川大厦招待新闻界,请李德全女士主持会议。李学民因伤重住在医院,由人在会场代为宣读他写的控诉书,说明我们应《人民周报》马义之约晚餐,出门就被特务殴打之经过。海燕和我分别报告马义请客与特务逞凶情形。
  当场,章乃器、陶行知、胡子婴、刘清扬等谴责国民党罪行,要求实现“言论自由”的诺言和惩凶。联系到最近促进会在沧白堂召开群众大会时,特务多次扰乱会场的情况,新闻界一致要求当局制止这种暴行。事后,许涤新夫妇、罗叔章、朱宝粹、徐崇林等相继到医院慰问李学民。
  在记者招待会上,马义没有出现,但陈兰荪以《人民周报》记者的身份为马义辩解,声称《人民周报》宣扬“民主、自由、进步”。海燕当场驳斥,说明“事实不是那么简单,马义这种幕后指使与他公开言论相反,值得民主界严加警惕”。
  第二天,马义跑到我们报社,罗叔章正在里屋谈话,我怕他闯进去,推说海燕不在,把他挡在过道上。他哭诉:“我是真正主张民主、自由、进步,李记者挨打的事,不是我干的,你们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我有问题,今后我怎样做人呀!”
  我厉声地说:“你真卑鄙!事情有那么巧合?你心中明白,要取得别人信任,看你以后的行动。你不要再来这里了。”我把他赶了出去。
  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马义。
  
  假民主,真反共
  
  这件事情马义绝对脱不了干系。第一,吃饭是马义请客,餐馆是他订的。而特务们的行动也是有组织、计划的。那么谁通知特务的呢?
  第二,新中国成立后,我们知道陈兰荪是军统特务的身份,他负责的《新华时报》攻击我们是延安抗大的,是“二排共匪”。在重庆只有马义(中共办事处的同志和我父母除外——笔者注)知道我从延安出来,陈兰荪对于这方面的情报,最有可能从他那里获得。
  第三,陈兰荪在记者招待会上宣称,《人民周报》是宣扬民主、自由、进步。我们已经知道陈兰逊是军统特务,这就有力地说明他们宣扬的“民主、自由、进步”只是幌子。
  第四,陈兰荪主办的《新华时报》说海燕是民盟的(根据什么不清楚)。马义的《中共历史的见证》也说我们是民盟的,其实我们从来没有参加民盟。这就不打自招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泄漏出来。
  1949年,马义来到香港。他故伎重演,在回忆录中说,中共对他在香港的“围剿”是在《华商报》上发表了骂他的文章《马义救主》。这是马义抬举了自己。当时新中国刚成立,百废待兴,党还没有闲功夫去“围剿”他,这是海燕等旅港进步文化人士自发组织的一次“围剿”行动。
  那时我们正在香港办《周末报》。一天,作家秦牧告诉海燕,马义到了香港。海燕觉得应该揭发他,让他真实面貌在香港见见阳光。于是他提供资料,秦牧写了《马义救主》的杂文。1950年初,胡希明搜集了马义在香港活动的一些资料,由海燕写了两篇文章,分别在《周末报》和《快乐报》上发表,揭露他的假民主、真反共的面目。
  应该指出,马义到现在还标榜自己是追求民主与自由的,迷惑了一些到海外的大陆中青年学人。标榜“民主”、“自由”的马义做了些什么呢?无论是《斗争十八年》,还是《中共历史的见证》,对国民党的反民主的独裁专制统治都没有加以谴责。他之所以将第一个回忆录取名为《斗争十八年》,亦表白得很清楚,他是与中共斗争18年,而不是与独裁的国民党斗争。这又从一个侧面与陈兰荪相呼应,对他主张“民主”、“自由”的真实的目的作了准确解读。
  (责任编辑谢文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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