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毛泽东与《红楼梦》

作者:陈 辉




  《红楼梦》这部古典小说,可以说是最受毛泽东重视的文学作品之一。毛泽东一生博览群书,从青少年时代就对这部小说情有独钟,直到晚年还常读不厌。
  
  戎马倥偬读红楼
  
  毛泽东在韶山读私塾时,就酷爱阅读中国古典小说。毛岸青和邵华在《回忆爸爸勤奋读书和练习书法》一文中说:“《红楼梦》、《聊斋志异》等古典小说,爸爸在少年时代就看过。”井冈山时期,毛泽东与贺子珍谈到《红楼梦》时,称赞这是一本难得的好书。他认为红楼梦里写了两派,一派好,一派不好。贾母、王熙凤、贾政,这是一派,是不好的;贾宝玉、林黛玉、丫环,这是一派,是好的。《红楼梦》写了两派的斗争。在长征途中,毛泽东的许多书都丢了,但仍保留着一部《红楼梦》。他曾说:“贾宝玉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革命家”。
  1938年4月28日,毛泽东在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演讲,论述怎样做一个艺术家。他认为,一个好的艺术家必须具备三个条件:要有“远大的理想”,要有“丰富的生活经验”,要有 “良好的艺术技巧”。毛泽东特别强调:“我们的许多作家有远大的理想,却没有丰富的生活经验……《红楼梦》这部书,现在许多人鄙视它,不愿意提到它,其实《红楼梦》是一部很好的小说,特别是它有极丰富的社会史料。比如它描写柳湘莲痛打薛蟠以后便‘牵马认镫去了’,没有实际经验是写不出‘认镫’二字的……现在你们的‘大观园’是全中国,你们这些青年艺术工作者个个都是大观园中的贾宝玉或林黛玉,要切实地在这个大观园中生活一番,考察一番。”毛泽东以此动员文艺工作者要下一番苦功夫深入群众、深入实践中去写出优秀的作品。
  1938 年10月中共六届六中全会期间,毛泽东对贺龙说:“中国有三部名小说,《三国》、《水浒》和《红楼梦》,谁不看完这三部小说,不算中国人!”贺龙嚷着:“没看过,没看过,不过我不是外国人!” 毛泽东瞅了瞅徐海东,问道:“海东,你看过这三部小说没有?”徐海东说:“《三国》看过,《水浒》也看过,这《红楼梦》嘛,不知是什么意思,没看过。”毛泽东笑着说:“那,你算半个中国人!”说得身旁的人都大笑起来。
  1949 年初,国民党战败求和,提出以其军队有确实保障为和平谈判的前提。毛泽东用《评战犯求和》一文予以反驳:“大观园里贾宝玉的命根是系在颈上的一块石头,国民党的命根是它的军队,怎么好说不‘保障’,或者虽有‘保障’而不‘确实’呢?”
  在革命战争戎马倥偬的岁月里,毛泽东从《红楼梦》里读到了封建社会精细的历史,并将其视为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以此更深入而理性地理解中国的历史和社会现实,指导中国的革命。
  
  屡借红楼论时事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对《红楼梦》的阅读更加频繁。其藏书中有线装木刻本、线装影印本、石刻本、平装本等20多种不同版本的《红楼梦》,且评价极高。1956年4月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他谈到中国和外国关系时提到:“我国过去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不是帝国主义,历来受人欺负。工农业不发达,科学技术水平低,除了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历史悠久,以及在文学上有部《红楼梦》等等以外,很多地方不如人家,骄傲不起来。”据李锐回忆,1958年南宁会议后,他奉召到毛泽东丰泽园住所讨论《工作方法六十条》草稿,上卫生间时,看到一张方凳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线装《红楼梦》。可见毛泽东对此书颇为喜爱,不离左右。
  毛泽东多次引用《红楼梦》里的故事来评议时事:用林黛玉的话“东风压倒西风”来比喻国际形势,给东风、西风赋予政治上的含义;用王熙凤说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来说明唯物论者是无所畏惧的;用丫环小红说的“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来说明事物发展的规律。
  他从《红楼梦》里读到了封建社会的变迁兴亡、家长制度的分裂,透过作品中的艺术形象,把握其反映的社会实际。1959年12月至1960年2月,毛泽东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后说道:“《红楼梦》里有这样的话:‘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这段话说明了在封建社会里,社会关系的兴衰变化,家族的瓦解和崩溃。《红楼梦》中就可以看出家长制是在不断分裂中。贾琏是贾赦的儿子,不听贾赦的话。王夫人把凤姐笼络过去,可是凤姐想各种办法来积攒自己的私房。荣国府的最高家长是贾母,可是贾赦、贾政各人又有各人的打算。” 1961年12月20日,他在中央政治局常委和各大区第一书记会议上讲:“《红楼梦》不仅要当作小说看,而且要当作历史看。他写的是很细致的、很精细的社会历史。他的书中写了几百人,有三四百人,其中只有三十三人是统治阶级,约占十分之一,其余都是被压迫的。牺牲的、死的很多,如鸳鸯、尤二姐、尤三姐、司棋、金钏、晴雯、秦可卿和她的一个丫环。秦可卿实际是自杀的,书上看不出来。贾宝玉对这些人都是同情的。你们看过《金瓶梅》没有?这部书写了宋朝的真正社会历史,暴露了封建统治,揭露了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矛盾,也有一部分写得很细致。《金瓶梅》是《红楼梦》的祖宗,没有《金瓶梅》就写不出《红楼梦》。但是,《金瓶梅》的作者不尊重女性,《红楼梦》、《聊斋志异》是尊重女性的。”毛泽东认为《红楼梦》和其他古典小说作品相比,对女性的态度截然不同。在中国传统小说里,许多女性要么是封建道德的化身,要么是性的化身,其性格是贫乏单调的。《红楼梦》里面的女性才真正表现为人、社会的人、美的化身,女性呈现出真实而又丰富的性格。
  毛泽东一反前人的看法,将典型反映封建社会阶级对立关系的第四回视为全书的总纲。1964年8月18日,他在北戴河同哲学工作者谈道:
  
   《红楼梦》我至少读了五遍……我是把它当历史读的。开头当故事读,后来当历史读。什么人都不注意《红楼梦》的第四回,那是个总纲,还有《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好了歌》和注。第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讲护官符,提到四大家族:“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薛),珍珠如土金如铁。”《红楼梦》写四大家族,阶级斗争激烈,几十条人命。统治者二十几人(有人算了说是三十三人),其他都是奴隶,三百多个,鸳鸯、司棋、尤二姐、尤三姐等等。讲历史不拿阶级斗争观点讲,就讲不通。
  
  重视评判新红学
  
  随着对《红楼梦》研究的深入,红学研究领域的各种观点也不断争鸣、激烈交锋,红学家俞平伯的观点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挑战。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的李希凡与蓝翎试图用马克思主义观点研究《红楼梦》,评价红学。他们写了《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他》、《评〈红楼梦研究〉》这两篇文章,就俞平伯文章中的一些观点提出异议:自叙传说的“感叹身世”和“情场忏悔”,不符合《红楼梦》对封建社会的典型解剖意义;强调“色空”观念,抹杀了曹雪芹在小说中对整个封建时代政治、经济、文化全面批判的意向;“钗黛合一”的观点,调和了宝钗和黛玉对立的意识形态;“怨而不怒”风格之说,歪曲了《红楼梦》现实主义的批判精神。由于李希凡是《文艺报》的通讯员,他们曾写信向《文艺报》询问,是否可以用这篇文章,但没有得到答复。他们又向自己的母校山东大学的刊物《文史哲》投稿。《文史哲》在1954年9月号发表了《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他》。这篇文章引起了毛泽东的重视,后由《文艺报》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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