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王震与知识分子

作者:贺敬之




  ──1958年3月,王震亲自陪伴在全国报纸上和丁玲一起作为“右派”已大加批判的艾青及夫人高瑛来到北大荒垦区南横林子852农场,路经密山县,他站在大卡车上向大批奔赴各农场报到的转业军人大声讲话:“我们要战胜困难,开始新的长征。大诗人艾青也来了,他是我的朋友,他要来歌颂你们,欢不欢迎?”立刻,“欢迎!欢迎!”人群中响起一片掌声、欢呼声……
  ──在把艾青安排到852农场后,王震很快就任命他为农场下属的模范林场副场长。不久,王震又再次任命他为农场示范林场副场长……
  ──艾青夫人高瑛,在“反右派”的政治高压下,拒绝与艾青“划清界限”被开除团籍,仍坚决与艾青相伴来此。1959年又根据王震安排,俩人同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25年如一日患难与共,成为王震保护艾青的坚强助手……
  ──在艾青获平反、两人回到北京并恢复工作后的1983年3月5日,王震给艾青写来一封信:
  
  亲爱的老艾:
  黑龙江三江平原,现在要全面开拓,我带去那些英雄的抗美援朝的战士们,开拓北大荒,同你还是好友的北大荒开拓者,他们把你作为好友看待。这些同志,有些都有了孙子了,请你写诗歌颂这些开拓的先行者,但绝莫挂上我。
  此致
  共产主义的敬礼!
   你的老友王震
  
  ——2007年,高瑛违反王震的“禁令”,在她所著《我和艾青》一书中大量篇幅写到王震,记述了许多珍贵的历史资料,其中一章激情难抑地称他为“我们家的大恩人”。朋友们读后补充说:“岂止是你一家的,数不清是知识分子多少家的良师益友和保护神啊……”
  
  大声叫“好”的声音
  至今仍然在我耳边回响
  
  说到这里,我不能不也要提及王震对我个人和我爱人柯岩的保护和教诲。
  我第一次见到王震是1943年春节,是我随延安鲁艺秧歌队到南泥湾慰劳359旅,也就是前边说过的艾青参与带队的那一次。虽然演唱节目中有由我作词、马可作曲的《南泥湾》这首歌,我却只是和秧歌队员们一起坐在地上,仰望主席台上王震讲话的风姿而没有机会与他直接交谈。那时我19岁。
  又过了一个19年之后的1962年,王震到北戴河参加中央会议,由他过去的秘书、诗人郭小川陪同,亲自来看我和我爱人柯岩。从此之后就有了延续多年更多的接触,虽然直接接触的时间不可能太多,但却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
  1963年,他在北京医院刚动过手术,就把小川、我和柯岩叫到病床边,含着泪水向我们讲说雷锋出现的意义,要求我们担当学雷锋、写雷锋的时代任务,使我们深受感动,欣然接受了任务。柯岩随即去抚顺雷锋所在连队深入采访,很快写出长诗《雷锋》在《人民日报》发表,我也写出了长诗《雷锋之歌》的前面几章。紧接着王震出院要去上海,召唤我们随同他一起参加动员上海知识青年支边的工作。先是小川和我随同他到上海与他一起同住多日,一边参加他布置的工作并交流思想,一边要我继续写完《雷锋之歌》。柯岩在北京向有关单位连续做过雷锋事迹的报告后也赶到上海,一起随同王震到上海郊区、苏南和浙北的农场参观访问,然后安排我们和上海知识青年同车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深入生活。在这前后半年多时间内的近距离接触中,我们进一步感受到既是革命前辈又是忘年之友的王震言传身教的关怀与教诲。他对小川和柯岩在这段时间的新作热情鼓励的目光,至今仍闪现在我眼前。《雷锋之歌》全文出版前,他要我单独对他朗诵,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声叫“好”的声音至今仍然在我耳边回响……
  “文化大革命”期间,在我被反复揪斗和关押之时,他和“四人帮”斗争的英雄形象,他两次长征的革命精神,给我和柯岩反“四人帮”迫害增加了勇气和力量。是他,向周总理反映我的情况促成了“文化大革命”期间我的第一次解放。又是他,在我又一次被“四人帮”加害,对我施行长期下放、监督劳动时,他关怀和指点我如何“不穿小鞋穿草鞋”,坚韧、机警地继续斗争。
  粉碎“四人帮”后,作为站在批判林彪、“四人帮”极左路线和“两个凡是”斗争前列的王震,用热情、质朴的语言表达的深刻思想和坚决敏捷的行动,直接间接鼓舞和支持我们在工作中解放思想、拨乱反正、改革创新。当我们在工作中遭遇新的困难和困境时,又是他,在不被我们所知的情况下伸出援手。
  
  “他不止是一人,这不仅是过去”
  
  以上这一切,所举的包括我个人在内的这所有的事例,都在无可置疑地说明:他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公心,为党和人民的利益行事,不存任何个人目的,不图丝毫给个人的回报。与旧社会的军阀官僚的作派截然不同,既不需附庸风雅,更不要培植个人势力。作为工人阶级出身的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王震在对待知识和知识分子问题上,他身上体现的是远大的目光和广阔的胸襟,是热烈的爱心和崇高的情怀,是马克思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革命精神和科学精神。
  我们党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群星灿烂。作为这个群体中一员的王震,他和他们既有党性本质的一致,又有个人独具的异彩。前边举过的事例,有许多表现了他的大胆、奇思和特行,但却是和不被“左”或右所扭曲的党的文化工作路线和知识分子政策的基本精神完全一致的。
  这些事例体现了团结、爱护、尊重、关怀、宽容等为主的一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对思想文化界所有的人和事都可以不分是非,不讲原则,决不是认为可以不要批评、自我批评和世界观的改造。1942年延安整风前文艺界出现《野百合花》为代表的错误思想倾向,是王震从359旅旅部首先发出批评声音的。1988年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高涨、其代表作《河殇》风行全国,又是他在中央全会上为此拍案而起的。这方面的事例和保护丁玲、保护艾青等一类事例一样,成为革命文化史上一连串闪光的亮点,为我们留下了永远鲜活的历史记忆。
  近些年来,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纷纷辞世。15年前,王震也离开了我们。在当时,我为悼念王震的影片所写的主题歌(吕远作曲)的歌词中,反复使用了这样的词句:“不会忘记,也不应忘记;他不止是一人,这不仅是过去。”在纪念王震百年诞辰的今天,我还想说:是的,“不会忘记,也不应忘记”,是的,“他不止是一人,这不仅是过去”——灿烂群星的光芒不会熄灭。我期望并相信,对他和他们的纪念,将不会止于今日的第一个百年。
  (责任编辑汪文庆刘一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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