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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植物“活字典”

作者:本刊特约记者




  吴征镒,安徽歙县人,国际著名植物学家,人称中国植物“活字典”。1916年出生于江西九江,1937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生物系,1940年入北京大学理科研究所攻读研究生。历任西南联大生物系助教,清华大学生物系讲师,北京市军管会高教处副处长,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兼副所长,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所长兼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副所长,云南省科委副主任,中国科学院昆明分院院长,云南省科协主席。
  吴征镒系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第五、六、七届全国人大代表。1995年获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进步奖”,1996年获求是基金会“杰出科技成就团体奖”,1999年获“考斯莫斯国际奖”,2001年获云南省科学技术突出贡献奖,2003年获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成就奖”,2007年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我只是比别人多吃几颗盐”
  
  92岁高龄的吴征镒先生是中国植物分类学、植物区系地理学、植物多样性保护以及植物资源研究的权威学者。2008年1月8日,全国科学技术奖励大会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吴征镒与中国炼油催化应用科学的奠基人闵恩泽共同荣获了2007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记者:您这次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感受是什么?
  吴征镒:我觉得我只是尽了一个植物学家、一个中国公民应尽的责任。我没有辜负国家和民族的期望,我能够让中国人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
  
  在中国历史上,“植物学”一词首次出现在1858年,当时由李善兰和英国人韦廉臣等人合作编译的《植物学》一书在上海出版。从此“植物学”一词沿用至今。
  吴征镒从事植物学研究已逾60年,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中国植物学研究逐渐获得世界认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历时46年完成的《中国植物志》。
  
  记者:您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中国植物志》是部什么样的书?
  吴征镒:《中国植物志》就是把中国所有的植物按照一定系统排列起来,分科分属,按照一定的形态标准把它们分清楚。比如栽培稻和野生稻,它们的区别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样的联系?《中国植物志》就是起这么一个作用。
  记者:是不是相当于植物的户口本?
  吴征镒:人口簿。
  记者:搞清楚每种植物是哪个家庭里的。
  吴征镒:每种植物分布在中国和世界的哪些地方,有哪些历史上已经登记的用途。我们从它的亲属关系、系统发育能够找出与它有关的这些植物,就好像找到我了,也就找到了我的兄弟,找到我的亲属,这是一样的道理。
  
  《中国植物志》基本摸清了中国所有植物的家底,是未来中国保护生物多样性、生态环境以及科学利用植物的最基础、最重要的依据之一。
  《中国植物志》的编纂工作从1959年起正式启动,到2005年全部出版完成。全书80卷126册,共5000万字,5000余幅图。吴征镒从1987年起担任该书主编,在他担任主编期间,出版了其中的54卷82册,为《中国植物志》的编纂作出了重要贡献。
  
  记者:《中国植物志》这部书一共收录了多少种植物?
  吴征镒:3万多种,300多科,3000多属,是世界上最大的植物志,比此前的《欧洲植物志》、《北美植物志》、《苏联植物志》、《马来西亚植物志》都大。
  记者:这3万多种植物您都能记住吗?
  吴征镒:不敢说,但是其中大部分有用的、常见的,我能记住一大半。
  记者:大家都称您是中国植物“活字典”。
  吴征镒:这是年岁积累的结果。我已经90多岁了,这是几十年不断积累下来的。比较起来,我只是比别人多吃几颗盐,多过几条河而已。
  
  
  “从小喜爱植物,因为我小时侯比较孤独”
  
  如果说渊博的植物学知识是吴征镒几十年来学术积累的结果,那么他对植物的喜爱则多少带有几分天性。
  1916年,吴征镒出生于江西九江,但他少年时期是在江苏扬州度过的。现在,坐落在扬州古运河边的吴家大院已成为扬州古城的一个传奇,因为从这里走出了三位院士兄弟,他们分别是:中国著名寄生虫病专家吴征鉴〔鑑〕、著名物理化学家吴征铠和植物学家吴征镒。在三兄弟中,吴征镒年龄最小,深得祖父吴筠孙的喜欢。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祖父突发脑溢血去世,迷信鬼神的祖母认为是吴征镒的降世给家里带来了晦气,看见他就生气。排行最小的他跟哥哥们又玩不到一起,因此家门前的小花园成了他“儿时的乐园”。
  
  记者:您从小就特别喜欢植物吧?
  吴征镒:从小就喜爱植物,因为我小时候比较孤独。我们家对面有个花园,我经常一个人到里面玩。进门不远就是一大片孟宗竹林,所谓孟宗竹就是可以吃的一种竹子。这种竹子长在春天,我看它雨后生长,简直是神秘不可理解,因为它长得很快,所谓雨后春笋,差不多一上午就长得有我这样高了。
  
  对植物的浓厚兴趣使吴征镒慢慢学会了解植物、采集和制作标本。1933年,吴征镒报考大学时,毫不犹豫地填报了清华大学生物系,立志研究植物学。在清华大学,吴征镒开始接触到真正意义上的近代科学——植物学。
  
  吴征镒:在植物学方面,我碰到两位老师,一位叫吴韫珍,他是江苏青浦人。他教书非常认真,在上课之前就把黑板上写满了,为此他要提早半个小时去抄黑板。另外一位叫李继侗,他是中国第一位耶鲁大学林学系博士。他带我们到野外去采标本、观察标本,这使我对植物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至今,这两位老师仍让吴征镒感念不已,可以说他们是他从事植物学研究的引路人。吴征镒大学毕业那年,正赶上抗日战争爆发。于是他随老师李继侗从长沙步行至昆明,成为西南联大生物系的助教。
  
  记者:您在西南联大时是第一次接触到云南的植物吗?
  吴征镒:此前我只是知道云南植物很丰富,但没机会到云南。后来抗日战争一开始,我跟着李继侗老师一路从长沙到云南,这才看到云南的植物。
  
  云南是中国植被最丰富的省份,这里植物种类占全国植物总类的一半以上。到昆明不久,吴征镒就随李继侗参加了滇西南考察团,他们沿着刚开通的滇缅公路,用一年时间横贯云南,考察了各地的植物和植被状况。这次考察让吴征镒大开眼界,在回忆文章《九十自述》中,他这样写道:“这一年来的横贯云南之行,向刚二十二岁的我提出了弄清楚云南植物分类,从而弄清楚全国植物种类的问题,为日后致力于《云南植物志》和全国植物志的课题打下了思想认识基础。……从而更加坚定了我的终身志向,一定要立足云南,放眼中国和世界植物的宏图大愿。”
  然而,吴征镒高远而宏大的志向在现实环境中却显得非常脆弱。由于战乱,当时的文献资料十分有限,到野外考察的机会也因经费短缺而搁浅。吴征镒的宏图大愿几乎看不到实现的可能。但让人钦佩的是,困守昆明的吴征镒从1939年起,用近10年时间对照植物的模式照片,制作出3万张卡片。正是这3万张卡片,为若干年后中国植物分类研究以及《中国植物志》的编纂提供了宝贵资料。
  
  “我就专门请求到云南来安身立命”
  
  1955年,39岁的吴征镒当选为中国第一批学部委员,那时他已是中国科学院机关党支部书记、植物研究所副所长。但是三年后,他作出了一个让大家都很吃惊的决定——举家迁往云南。
  
  记者:1958年您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北京去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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