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诞生记

作者:张治宇




  提起“南京路上好八连”,人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著名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的原型便是取自“南京路上好八连”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一段战斗生活。这部在人民解放军文艺史上享有盛誉的作品是如何创作出来的,在被认定为“毒草”后又是如何起死回生、重登艺术舞台的呢?
  
  
  王必成讨要“买路钱”
  
  1960年春的一天,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召集各部门领导人会议,宣布他要响应中央军委的号召,赴舟嵊要塞下连队当兵,并要带一批军区机关干部去,其中就点了沈西蒙的名。当时,沈西蒙是南京军区政治部文化部副部长。他二话没说,打起背包,就跟许世友出发了。在舟山的黄龙岛上,他当了40天的兵,与战士们“五同”(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学习、同娱乐)。
  当兵40天结束,沈西蒙跟随许世友路过上海,住在沧州饭店。
  一天,上海警备区司令员王必成来看望许世友一行,并请吃便饭。王必成待大家坐定,便站起身,面带笑容地向许世友举杯祝酒,说:“祝许司令当兵成功!”接着,他把目光对准陪坐一侧的沈西蒙。沈西蒙不禁一愣,只见王必成端着酒杯走到他的面前,让他把自己的一杯酒端起来,然后,用命令的口气说:“你把这杯酒喝下去!”
  沈西蒙深知王必成的脾气。王必成是战场上的一员勇将,电影《红日》就是以他那个军(当时称纵队)为创作原型的。在朝鲜战场上,敌军听到王必成的名字就害怕,说是“虎将来了”。今天,他特意来向沈西蒙敬酒,其中必有缘故。沈西蒙二话没说,一仰头把杯中酒灌下肚去。王必成露出满意的眼神,随即也仰头喝下了杯中酒。然后,他问沈西蒙:“你知道不知道上海警备区部队有一个‘南京路上好八连’?”
  虽然那时“好八连”尚未被正式授予称号,但大家已这样叫开了,名气也不算小了,沈西蒙自然知道。
  听了沈西蒙的回答后,王必成一脸严肃地对沈西蒙说:“那么,你路过上海,就要留下买路钱。”
  沈西蒙不知道“留下买路钱”是什么意思,两眼怔怔地望着王必成。
  王必成见沈西蒙不开口,接着说:“既然你知道上警部队有一个‘好八连’,那你就要为这个连队写一个戏。”
  沈西蒙听后心中豁然: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他当即回答:“您交给的任务,我一定完成。但这个题目很大,我需要了解一下这个连队。”
  王必成闻言笑了。他对沈西蒙说:“好,这个容易。你住两天,我带你去这个连队。”
  两天后,王必成亲自把沈西蒙领到了“好八连”。自从沈西蒙跨进“好八连”的第一天,他就被这个连队的精神风貌感染了。在繁华的南京路上,那五彩缤纷的霓虹灯,那五光十色的商店橱窗,那穿得红红绿绿的男男女女,真是流光溢彩,目不暇接。正如有的战士所说:“在南京路上站岗,比在电影院里看电影还要好看。”然而,在这里,还有一种更美好更值得珍视的东西,那就是“好八连”那些看来微不足道的草鞋、针线包、补了又补的旧衬衫、山东老区带来的土布袜子,这些正是沈西蒙要深入了解的。随即,沈西蒙向许世友、王必成提出:“我这就下八连当兵,我需要再在好八连当兵40天。”两位将军相视一笑,同意了沈西蒙的请求。
  
  周总理的指示
  
  在“好八连”当兵期间,沈西蒙搜集了大量素材。1961年9月,由他执笔在苏州裕社写完了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初稿。他的心情轻松了一阵,但不久又沉重起来。
  原来,剧本交给话剧团排练时,遇到了麻烦。有人说:“这是一株毒草!”他们列出的理由是:新战士童阿男与出身资产阶级家庭的林媛媛谈情说爱;排长陈喜经不起“香风”熏染、丢掉了山东老区带来的土布袜子,与乡下妻子春妮扯断了“线”;老战士赵大大不安心在南京路站岗,申请去前方;尤其是童阿男为受伤的罗克文输血,是无产阶级战士的血输进了资产阶级的血管,宣扬了“阶级调和论”。所以该剧一经初排,有人便认为这是给解放军抹黑,不能上演!
  当时,全国文艺界的空气很沉闷,剧作家都不敢写反映现实生活的作品,不敢写人民内部矛盾。谁写了人民内部矛盾,尤其是写了军队的内部矛盾,等于踏响了 “雷区”。
  
  排练停了下来!沈西蒙认为剧本还要再修改,但自己的创作方向没有错。
  1962年春天,北京来的一个人给了沈西蒙很大的鼓舞。
  来人叫张颖。周恩来总理要她到全国各地跑一跑,了解一下话剧创作情况。她从北京到南京,又到了上海,在“好八连”找到了沈西蒙。一见面,她就问 :“听说你写了一个话剧?”
  沈西蒙知道瞒不过去,点头道:“有一个。”
  张颖说:“能给我看一看吗?”
  沈西蒙略一沉吟,说:“不行,不能给你看。”
  张颖颇感惊异:“为什么?”
  沈西蒙犹豫地说:“别人说它是一株毒草。”
  张颖当即说:“有人说是毒草,我更要看了。”
  沈西蒙无奈地说:“你一定要看?”
  “对。一定要看!”张颖回答。于是,沈西蒙把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初稿交到了张颖手里。想不到,张颖竟一连看了好几遍,之后,她认真地对沈西蒙说:“这样的好本子,为什么有人说它是毒草?我要带到北京,交给总理看看。”当时,张颖还传达了周总理的指示:一个戏,开头有缺点,不要作结论,给大家看看,再作修改不就行了!
  不久,沈西蒙把话剧初稿本带到苏州,坐下来进行了一次大的修改,他把原稿中有些悲观、沉闷的地方都删掉了,增添了幽默、活泼、欢乐的气氛。不过,戏的基本情节一处也没删去。许世友看后,称赞这个戏很活跃。但是,有人见到修改后的剧本基本情节没变,仍不大满意,甚至要“拿”掉某场戏。于是,沈西蒙的心又沉了下来:这个戏能不能搬上舞台公演呢?
  
  专列上聆听周总理教诲
  
  1963年1月,周恩来总理到南方视察,到了上海。
  当时,上海正在举行华东话剧汇演,上海市委领导便邀请周总理看了两个话剧:一个是南京军区刘川创作的《第二个春天》,一个是上海创作的《枯木逢春》。观看《第二个春天》时,沈西蒙被安排坐在周总理身边。演出结束后,周总理看了看手表,对沈西蒙说:“今天晚了,来不及座谈了。这样吧,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到苏州去,到那里再谈。”
  第二天,沈西蒙、刘川和上海剧作家黄佐临3人一起随周总理登上了专列。专列上除了周总理,还有邓颖超、国务院副秘书长童小鹏。说是到苏州去座谈,其实在专列上就谈起来了。话题就是两个话剧,侧重于《第二个春天》。周总理认真地听着,不时插话,气氛非常活跃。座谈将要结束时,周总理把目光转向沈西蒙问道:“你编了一个什么戏呀?”
  沈西蒙愣了一下,心想,莫非周总理已知道了我写的《霓虹灯下的哨兵》?沈西蒙回答说:“总理,我写了一个话剧。”周总理似乎对这个话剧的情况已相当了解,说:“有问题不要紧,拿出来看看。”
  沈西蒙就向周总理汇报了自己深入“好八连”体验生活以及在创作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周总理听完后,对他说:“这个戏可以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是好是坏,不要一下子作结论。开始不足,看后还可以修改,改好了就是了嘛!”沈西蒙听了,顿觉一股暖流涌入心间……
  列车在铁轨上有节奏地奔驰着,车厢内仍然是谈笑风生。周总理问沈西蒙:“你写东西为什么不在南京,也不在上海,却到苏州来写呢?”
  沈西蒙回答道:“苏州这个地方,关起门来,是一个闹中有静的天地;打开门来,又是一块信息灵通的宝地。”
  周总理听后说:“你说的很有意思,怪不得苏州出人才,出好文章。希望你在这里继续把文章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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