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大儒荀子有这么句名言:“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翻译成白话,就是“人的本性就是邪恶的,所谓的善人,都特么的是群伪君子”。
荀老爷子这话虽然极端,但确有一定道理。天地间存在着阴阳两极,人性中自然也存在着善恶两面。古往今来,凡夫俗子概莫能外。有些人自制力强,能把心中的恶兽压制住,不让它出来作妖,于是他就成了一个好人,一个高尚的人。有些人自制力差些,或者根本不屑自制,于是就成了臭名昭著的坏蛋、人渣。
但人终归是个极其复杂的矛盾体,不可一语概之,好人和坏人之间是可以随时转换的,而即使是公认的好人,一生之中也未免没干过几件坏事。那些流芳百世的英雄豪杰亦多不能免俗,只是舆论在宣扬他们的事迹的时候,无意(或者有意)略去了他们的黑历史罢了。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杨沂中……这些非历史爱好者都耳熟能详的“中兴名将”“民族英雄”同样如此,今天,就让笔者揭开他们不为人知的阴暗一面吧。
一、为国狗熊、为己英雄——水货名将刘光世
笔者一直很奇怪,像刘光世这样的货色(我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他还算客气了)是如何混进“中兴名将”之列的,就因为他是名将之后吗?
翻翻刘光世的历史记录,你会发现,他在镇压起义,剿灭流寇时尚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战绩。但一到对外作战篇,立马就惨不忍睹了:让他当后援,他失期不至,以致军败;让他保护太后,他置酒高会,完全不作准备,敌人到后又脚底抹油,害得太后被金人赶得到处跑;让他支援楚州,他拖拖拉拉不来;让他接受别人的节制,他各种推脱……简直是武将的反面教材。
建炎三年的那次洋相闹的最凶,那年金军突至天长(今安徽滁州),刘光世率军来迎,结果连金人的面都没见着就溃不成军。金兵乘机大举推进,正在扬州行宫和嫔妃行苟且之事的宋高宗闻讯,吓得魂不附体,从此患上终身未愈的阳痿。
身为武将,却渎于职守,致使九五之尊在生理和心理上遭受严重伤害,刘光世可谓罪莫大焉。但当时正是用人之际,加上刘光世兵多势大,宋高宗事后并未追究。这让刘光世的胆子一下膨胀了起来,当然,他的胆儿长得再肥,也不会用半分在为国上,而是统统用到了为己谋私上。
在牟取私利时,那个畏金若虎的狗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生龙活虎的英雄。刘光世无所畏惧地运用着手中的权利,勇往直前地摘下一个个金灿灿的“战果”。他肆意强占民田,致使大批农民流离失所,仅淮东一地被刘侵吞的田地就有三百顷(折三万亩)之多。他克扣盘剥军饷,弄得部下士卒每月只能领到半个月的口粮。他甚至冒着被弹劾的危险,让部下统兵官从缉私人员那里收购私盐,而后运往别处贩卖,闹得举朝哗然。刘光世一军4万人,从事商业活动者竟达8000之数,无怪他恬不知耻地四处吹嘘,自比陶朱公范蠡。
如此一来,刘光世在对外战场上的表现为何如此不堪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当一个人富比范蠡的时候,你还能指望他能为国拼命吗?
二、聚敛高手、残害忠良的凶手——张俊
刘光世是个贪得无厌的混蛋,但比起另一员中兴“名将”张俊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论战功,张俊比刘光世要强那么一点点,好歹在对金战场上有些许战绩,但一旦张俊认定这仗打不赢,或者硬扛下来弊大于利,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他那双飞奔的长腿。
在谋私利方面,张俊却比刘光世强得太多太多了。刘光世干的大多是占民田、贩私盐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张俊的捞钱手段要高级得多,也多样化的多。他占去的田地数量也是极其惊人的,每年收取的租米就达60万斛,但他并不光把土地拿来种粮食,还在上面盖起大量宅第、庄园、以及酒店。房地产产业和服务业两手抓,赚钱赚得不亦乐乎。
论捞偏门的胆识,刘光世同样不能和张俊比,刘光世让部下去贩私盐,还只是挖国家的财政墙角,而张俊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外国人的头上。张俊部下的一个老兵,拿了张俊给的50万本钱,在集市上买了100多个能歌善舞的美女,以及一批绫罗绸缎、珍贵古玩、金银器皿等,又修造了一艘华丽的巨舰,然后打着“大宋回易使”(远赴海外贸易的使臣)的旗号,大吹大擂地“出使”南洋各国。当时东南亚各国根本没有像样的审查机制,各国君主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下就被老兵的美女和名器迷得神魂颠倒,对冒牌使节的身份坦然不疑,馈赠甚厚。老兵乘机他们大做生意,对礼品也来者不拒。1年之后,当这个大骗子返回的时候,巨舰上所载已经换成了好马、珠宝、犀牛角、香料、名贵药材等物。按市值计算,获利达数十倍之多。一介武将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纵容部下假冒外交人员,消费国家信誉。无怪张俊部下编歌谣讽之:“韩太尉铜脸,张太尉铁脸。”意思是张俊的脸皮和铁皮一样厚。
张俊以种种手段聚敛,家中白银堆积如山,为了防盗,他将这些银子以千两为单位,铸成一个个银球,号“没奈何”,宋代的中国仍极度缺银,国家只有在外贸和外交领域才使用金银,而张太尉家的白银多到能铸成千斤大球的地步,足见他已是富可敌国。
然而,这位比“南宋陶朱公”富的多的张俊先生,在用钱方面也比“南宋陶朱公”小气的多。为了节约用工成本,他盖宅邸和酒店时,役使的全是手下的军兵。力气出了,辛苦费却毫无着落,闹得张俊部卒有时要去打劫百姓维持生计。当时流传着一个段子:有个伶人自称会看相,还故意用一文铜钱作为工具。等他看到张俊时,给出的答案是:“但见张郡王于钱眼内坐。”把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讽刺地狗血淋头。
在为人方面,张俊比起岳飞、韩世忠等真心为国的将领差得太多太多,简直可以说到了毫无下限的地步。宋高宗对待抗金本就是半心半意,等到局势稍稳定后,他就把议和提到议事日程上来,韩、岳等主战派坚决反对,而张俊却极力逢迎,他早就看出,折腾来折腾去,这天下终究还是赵官家和秦相爷(秦桧)的,为了所谓原则忤逆了他们,对自己根本没好处。当宋高宗下令前线撤防时,张俊主动撤出自己的防区。和议成后,高宗下令收权,张俊又主动交出兵权。此时的张俊早已不是初出茅庐时的热血青年,而是一条奴颜婢膝的哈巴狗。
张俊毫无原则的媚上举动终于于绍兴十一年达到了顶峰。这一年,宋高宗觉得南北划江而治之局已成,自己再无外忧牵制,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好好整顿自家内部,顺带和那些不听话的文臣武将算算账了。于是,他与秦桧配合,大肆迫害主战派人士,又不顾朝野内外的一致反对,于当年年底杀害了一代名将岳飞。在这起千古冤案中,张俊扮演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他收买岳飞部将,罗织罪名诬陷岳飞,又逮捕岳飞部将张宪,用毒刑拷打,企图套取岳飞的“罪状”,当张宪宁死不屈时,张俊竟捏造了一份“口供”上报高宗,为昏君奸臣提供了必需的“证据”。他的恶行令后人怒不可遏,时至今日,他的铁像仍与秦桧、王氏等凶手的铁像一起,跪在杭州岳王庙内,承受着永无尽头的唾骂。
三、连粪钱都贪——杨沂中
作为张俊的老部下,平心而论,杨沂中在战场上的贡献要比他的上级和刘光世要强得多。但近墨者黑,杨沂中在后期也沾染了不少贪腐之气。
杨沂中的敛财手段主要是贩酒。宋代的酒业十分发达,榷酒给朝廷带来的利润也非常丰厚。庆历年间的酒课收入竟达1700万贯,绍兴末亦有1400万贯。
宋廷禁止私人贩盐,对对酒业持恰当开放态度,并将酒课收入作为军费的主要来源,还在军队各司设立了一批赡军酒库,于是酒业成了军头们的合法收入来源之一。韩世忠、岳飞都拥有10多座酒库。而作为殿前司的统帅,杨沂中手中掌握的酒库竟达66座之多。绍兴末年,杨沂中被罢兵权后,主动献纳的大小酒坊有22处,价值72万5000贯。
除了酒店外,杨沂中进献的还有楚州田地3万9000多亩,可见此人为将时也没少侵占老百姓的土地。
除此之外,杨沂中还有一项“有味道”的收入:凡是军队,战马总是必不可缺的。成千上万匹马儿聚集在一块,每年产生的粪便可海了去了。负责养马的人废物利用,将这些粪便卖给农民作肥料,如此一来也可以获得一笔外快。固宋人有“三班吃香,群牧吃粪”的说法,但在杨沂中的军队中,有资格“吃粪”的却只有他一个。多年下来,“马粪小金库”的积蓄竟达10余万之多。御史看不下去,告了一状,但有人提前报信,杨沂中将钱主动上缴,躲过了一劫,而参他的御史却因乱说话而被罢免。
四、陷害老上级,佛面上也刮金——吴玠
作为防御西夏的最前线,川陕地区自立国以来就是宋国的头号军事要地,而负责本战区事务的西军更是宋朝军队的脊梁骨和头号精锐。四战之地出强兵,北宋百余年,西军为大宋贡献了不知多少良将,身为西军将领的后起之秀,吴玠无论在能力还是在战绩上均不在前辈们之下,但此人处事并不像岳飞那样“一根筋”,而是和张俊一样比较“灵活”。于是也难免留下些许不光彩的记录。
吴玠本是西军大将曲端的部下,曲端治军有方,在西军中素有威望,但此人作风极严,部下稍有违犯,必加严惩。建炎四年春,金将完颜撒离喝进攻环庆路。曲端派吴玠阻击,双方战于彭原点,吴玠先胜后败。平心而论,以吴玠一介中级将领,能在与身为统兵大员的撒离喝的对决中一度占上风,在宋军兵败如山倒的当时,已属难能可贵,况且此次失利也有曲端未予援助的因素在内,但曲端不但对自己的过失只字不提,还弹劾吴玠不听号令,以致兵败,害的吴玠被贬了官,两人这就结下了梁子。
按理来说,此时大敌当前,个人之间的私怨应该放到一边才是,但吴玠对仇恨念念不忘。绍兴元年,报仇的机会到了。有人诬告曲端,说他写诗攻击皇上,曲端性格刚直,平日结怨甚多,此时仇家乘机群起而攻之,在落井下石者中,吴玠出招最狠,他直接找到川陕军区的最高负责人张浚,道:“如果让曲端有了再起的机会,你就倒霉定了!”
话虽只有一句,却直戳张浚的心病,曲端作风刚愎自用,张浚早就对他忌讳有加,吴玠的话遂让他下了斩草除根的狠心。当年一代名将曲端就被活活打死在狱中,而吴玠却取代了曲端的位置,成了西军的新掌门人。
当了老大,肩上的担子也就重了起来。在南宋诸军中,西军规模最大,花费也最多。可朝廷又发不出钱来,于是吴玠只能自己想办法,除了四川特有的井盐、山茶和纸币(交子)外,吴玠还找到了一种有点特殊的敛财工具,那就是度牒。
什么?度牒也能换钱?当然,在古代的中国,出家人是不用纳税的,于是有些头脑灵活的人,就选择遁入山门,以此逃税。有需求就有市场,当和尚有利益,那和尚的职业证明——度牒也就有了商业价值。吴玠看准了这一点,当他的军费不足敷用时,他就准备好一批度牒,公开出售。人们有时会用“佛面上去刮金”来讽刺捞钱太狠的人,这句话送给吴玠先生想必是很合适的。
这些用非常手段弄来的钱是否真的一分不少地用到了大兵身上呢?史料并没有明确告诉我们答案,但从吴玠晚年那极度腐化堕落的生活,以及各式各样的行贿记录(他甚至曾向岳飞提供性贿赂)来看,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唉,看来名将和贪将确实不一定是一对彼此矛盾的个体。
五、戏人妻女、恩将仇报——韩世忠
论公,老韩没得说的,名将、英雄、清廉干部,这些称号他完全当得起。
但论私,老韩可就有问题了。而且问题还不小。
说到韩世忠,不能不提提梁红玉,这对爱国伉俪在抗金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事迹,是世代传诵的佳话。
但离了战场,韩世忠可不是什么好丈夫,他用情不专,拈花惹草。如果只是好色也罢了,偏偏老韩的爱好有点特别,他喜欢人妻。部下也投其所好,每次请他赴宴时,总让自己的妻妾出来陪酒。只有一个部将不不买上司的账,他叫呼延通,是韩世忠账下猛将,还曾在战场上救过韩世忠的命。大概有着这层特殊关系,每次韩世忠来他家喝酒时,他不但不让家里女人出来陪,还寸步不离韩世忠身侧,生怕老韩乘醉调戏他的家眷。
韩世忠对此很是不满,有一次他又来呼延通家赴宴,这次他喝着喝着,竟然倒在呼延通床上睡着了。
呼延通一看就急了,韩世忠这是想赖着不走啊,武人脾气一下就上来了,竟然伸手去拔韩世忠的佩刀。
同行者一看吓坏了,赶紧把他制住,韩世忠也“惊醒”了,登时大怒,找借口把呼延通降级为兵。
再怎么说,老呼延也是老韩的救命恩人,再说罚也罚过了,韩世忠应该不至于记仇吧。抱着这个想法,当年韩世忠做寿的时候,呼延通还是来了。不想韩世忠一见他的面,就走到后面不出来了,呼延通跪了好久,眼泪都流了一大滩,韩世忠就是不见他。
这可太伤呼延通面子了,离开韩家后,呼延通想想自己这些年给韩世忠立下那么多功劳,还救过他一命,谁料韩世忠竟会如此无情。他越想越窝心,竟投了河,等别人把他救上来时,人已经没了气。
韩世忠事后也感到懊悔,但人已经死了,追悔又有什么用呢?
六、多种经营——岳飞
再厉害的将领,也要解决部下的吃饭问题。岳飞是大宋军神,但却不是真神,他带的兵又特多,因此私下搞点创收也是免不了的。岳飞是个武将,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但好在手下有个叫李启的人,很有经商头脑,极大地缓解了岳家军的财政危机。
比起其他将领,岳家军的产业最为多元化。它的收入来源主要有二:一是效仿隋唐旧例,用公款放利。酒库、公使库、激赏库等14个军资库,每年可以收息160万5千贯。二是参与市场经济,岳家军开当铺、搞房屋出租、与少数民族开边市。靠着这些办法,岳家军不仅解决了军费问题,将士还能领到丰厚的赏钱。
难能可贵的是,在人人疯狂贪污的建炎—绍兴年间,岳飞却始终洁身自好,不贪不捞。李启帮他弄来的资金多得不计其数,但他从未把一文钱放到自己兜里。岳飞被冤杀后,秦桧抄了他的家,结果发现,即使把岳府的所有实物都算上,也只有区区九千缗而已。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岳王爷的形象为何历经千百年的风吹雨打却始终屹立不倒了吧。有道是,公道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