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红唇疑影
作者:吕舒怀
“山里冷,你替婷婷带着,备不住用得上。”林玉妹说。
伊畅接过黑色防寒服,打的到宾馆接婷婷。二人乘长途汽车,匆匆赶往市郊的鸡鸣山。
不是双休日,又赶上下雨,空旷的鸡鸣山游人寥寥。沿石板路蜿蜒而上,进入大山深处,山峰起伏,层峦叠嶂,虽是初春,满山青翠。大雨洗涤尘埃,空气格外清新。婷婷兴致勃勃,冲出雨伞,像蝴蝶般张开双臂。“多么美丽的大山,多么新鲜的空气!我爱你,鸡鸣山!”伊畅怕她淋出病,凑过去用伞遮住她。“婷婷,别跟小孩儿似的瞎疯,感冒了我可担当不起。”婷婷顺势靠在他胸前,撒娇说:“我不怕,有你哪。我病了,就住你家,由你伺候我。”伊畅说:“何苦哪,不生病岂不是更好。”
攀上峰顶,天已晌午,雨势依旧不减。他们钻进一个亭子,伊畅抖开塑料布铺地上,拿出林玉妹准备的面包、香肠和啤酒摆好,招呼婷婷吃饭。婷婷边喝酒,边眺望密集的雨丝,神情暗淡下来。伊畅察觉出婷婷的变化,以为她玩累了,就说:“怎么样,蔫儿啦,没精神啦,看你回头怎么下山?”婷婷扭脸瞥他一眼,目光中充满怨气,说:“伊畅,就知你心里早就没了我,更记不得我们第一次游鸡鸣山的情形。”伊畅这才想起,那年他们到鸡鸣山游玩,同样是雨天,同样在这个亭子里,婷婷为她献出了初吻。
往事不堪回首。伊畅内心深处不禁泛起一阵酸楚,假如婷婷不曾移情别恋,他不曾结识林玉妹,那么他们现在也许是很幸福的一对了。可事与愿违,伊畅最终被无情抛弃。但这一切怨得了谁?
婷婷走到伊畅面前,蹲下,仰起脸,央求说:“伊畅,求你吻我一下,像两年前那样……”
伊畅无言以对,迟疑了一下,两张嘴胶合到了一起。
随后,婷婷躺进伊畅怀中:“我等你,在一旁静静地等你,等我们有再聚首的那一天,即便等白了头,脸上长满了皱纹,我也不后悔。”
“唉,你这不是折磨自己吗?”伊畅说。
“我应该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将来我们都老了,相互搀扶着登上鸡鸣山,到这个亭子里来。我要你最后吻我一回,表明你真心爱的、不能忘怀的是我。”
婷婷眼里含着泪水。
伊畅搂紧婷婷,凝视着雨中的鸡鸣山,心茫如雾。
婷婷安静地在他怀抱里睡去,嘴角浮出甜蜜的笑意。
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来,伊畅一接,是林玉妹。
“天都黑了,你们在哪儿?回来吃饭吗?”
“噢,我们正要下山。你等我们一起到外面吃。明天婷婷回省城,今晚算给她饯行。”
林玉妹应一声,关了手机。
伊畅摇醒婷婷,说:“该下山啦。”婷婷揉揉睡意惺忪的眼睛,迷怔怔地说:“雨还在下呀。”
雨势不减,山道崎岖,寒气逼人。伊畅打开林玉妹的黑色防寒服,裹住瑟瑟发抖的婷婷。婷婷瞅一眼防寒服,问:“谁的?”伊畅回答说:“上山前,你嫂子让给你带的。她说山上冷,怕你着凉。”婷婷沉默片刻,说:“她这人心眼儿真好。”当然,婷婷和伊畅都不会想到,正是这件黑色防寒服,给他们带来了几乎致命的噩梦。
他俩共撑一把伞,脚踏泥泞的山路,艰难地朝山下走。夜色越来越沉,喧哗的雨声弥漫了一切,婷婷有些害怕,靠紧伊畅。陡然,伊畅似乎听到了汽车的引擎声,他纳闷,天这么晚,谁还开车往山里跑。可能是自己听错了?继而两道灯光从半山腰的拐弯处射过来,果然有一辆面包车紧贴山壁迎面驶来,雪白的灯光照过来使他们睁不开眼睛。
由于下雨路滑的缘故,面包车的车速很迟缓。伊畅为避免溅到一身泥水,拉婷婷往山崖边靠了靠,又怕她失足落下山崖,自己到右边挡住她。这时,手机响了,是林玉妹,很焦急地问他:时候这么晚,天又下雨,还不赶回来?伊畅正准备回答,猛抬头,他发现面包车离他们越来越近,而且更令人惊愕的是,面包车突然提速,斜着方向朝他们冲过来。曾经不祥的预感在伊畅脑海里一闪,他本能地用力去拽婷婷。可惜,为时已晚,面包车将他和婷婷一起撞倒。伊畅抱着婷婷在泥泞的山道上打了几个滚,翻滚到了山崖边。如果再向前滚出一米,两人将会坠下万丈深渊。然后,伊畅和婷婷昏死过去。面包车飞驰而去。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群山仿佛被雷电所震撼,发出轰轰的回声。不知过了多久,伊畅被大雨浇醒过来,身子一阵阵剧痛。他爬过去,跪在暴雨中,跪在婷婷身边,拼命呼唤她的名字。婷婷血肉模糊地躺在山道上,任凭山呼风吼,她什么也听不到。伊畅悲痛欲绝,嘴里不住地叫着“谋杀,绝对是谋杀!”他仰天号哭,泪水混着雨水倾泻而下。
此刻,伊畅只能向一个人呼救,那就是唯一值得信任的好友小浦。于是,他拨通了小浦的手机。
晴天霹雳玉消殒
小浦驱车急驰而至,瓢泼大雨冲刷着山谷。借助车灯强烈的光柱,小浦首先看到落汤鸡似的伊畅坐在地上,毫无理智地抱着婷婷痛哭。小浦摸摸婷婷的鼻息,发现尚存一丝气息。他推开伊畅抱起婷婷放进后座,然后又硬把伊畅搀扶进车内,开着车往山下奔去。
小浦驾驶的轿车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在省城公路上横冲直撞,终于停泊在医院门前。由于事先小浦用手机跟医院打过招呼,准备抢救的医生和护士早等在医院大门的滴雨檐下了。待车子一停,医生和护士迅速将昏迷不醒的婷婷扶上担架,推进了急救室。
这时,包扎过伤口的伊畅,已从过度的悲痛中清醒了几分。他追问正闷头抽烟的小浦:“小浦,婷婷能救活吗?”小浦苦笑道:“伊哥,她伤得那么重,谁敢打包票?听天由命吧。”伊畅从供人休息的长椅上爬起身,直勾勾地瞪着双眼,喃喃自语道:“谋杀,绝对是谋杀!”小浦不明所以,说:“行啦,我的伊哥。你悲伤过度我理解,可别胡思乱想,婷婷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谋杀她有屁用?”伊畅一把掐住小浦的胳膊,强调说:“你不懂,婷婷识破了别人的身份,所以被人谋杀。”小浦一惊,他问伊畅:“真有这事?你说是谁?”伊畅想说出林玉妹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我不能说。”小浦以为伊畅被突发的意外搞得神经错乱,语无伦次,就掏出手机摁号码说:“我给嫂子打个电话,叫她赶紧接你回家休息,我在医院负责守婷婷,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伊畅惊慌地打掉小浦的手机:“别,千万别让她知道我们在这儿。”手机掉地上蹦跳几下,小浦心疼得要命,跑过去捡起来,道:“伊哥,大男人遇事要镇定,你看你简直蒙啦,疯啦。我必须给林玉妹打电话,让她把你弄回家。”
伊畅家的电话挂通了,“嘟——嘟——”响过很久,却无人接听。
“跑了,凶手跑了——”伊畅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扬起脸大声喊道。
这时,一个护士奔过来数落伊畅他们:“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急救室门口能大呼小叫吗?”小浦赶紧跟人家赔不是:“对不起,我的朋友喝醉了。”护士不依不饶:“喝醉酒就有理?怎么不去派出所门口闹哪?”小浦抱住伊畅边往外走边说:“是,是,您说得对,我们这就去派出所。”
外面风收雨敛,夜阑人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艰难蹒跚。
伊畅冷静了许多,他慢吞吞地抽着烟卷,此刻,他的内心十分矛盾,该把实情告诉小浦,还是继续隐瞒下去?当他犹豫的当口,急救室的护士跑出来问谁是章婷婷的家属?伊畅说他是。护士说,经抢救,章婷婷已脱离危险,但人还处于昏迷状态,正在监护室观察。伊畅和小浦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们走进监护室,见婷婷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头缠纱布,鼻子输着氧气,手背上打着点滴。伊畅轻唤她几声,婷婷浑然不知。小浦扯扯伊畅的袖子,说:“该放心了吧。走,回家歇息去。”伊畅态度坚决:“不,我要守在她身边,防止坏人溜进来害她。”小浦瞟一眼伊畅,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令小浦疑云顿生。
“伊哥,你话里有话。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伊畅点头,然后郑重地问小浦:“你相信我吗?”